田二老爺原不該插一嘴,可誰叫大房的侄女前陣子嫁進陳家大房,此刻免不了給陳家說兩句,“曹家侄女客氣了,要是早知道,我和李大哥都該過來暖個場。”
這話就純屬逗樂子了,同行相輕,要是早叫他們知道,指不定就得給攪黃了。而且,開口就是侄女、小娘子,連一聲掌櫃的都不肯稱呼,能有多少好心。
最後一位齊掌櫃卻不管這些小心思,他只看中店裡的香。
“不知曹掌櫃店裡可有什麼好香。”
這一下瞬時把話題岔開,李掌櫃和田二老爺不悅掃了他一眼,卻沒得到一點回應。
“比不上幾位長輩的老店,店裡如今只一款宣和香還算過得去。”曹娘子雖是這麼說著,可面上滿是得意的笑,顯然對這款香頗為自信。
“還請曹掌櫃讓我等見識見識。”竟是三人異口同聲說出來的。
彼此互相張望了眼,十分尷尬,又各自低下頭品茶,似乎剛才的話不是他們一起說的。
曹娘子朝著店裡喊:“慧娘,拿三盒子宣和香過來。”
阮柔也沒想到會是喊的自己,但當下也沒耽擱,從貨架隨意取了三盒送至桌上。
“三位還請品鑒品鑒,有什麼不合適的,侄女也好改善。”話說的客氣,可明顯不怕人挑剔。
李掌櫃沉浸香料幾十年,雖不敢說是大家,可基礎的鑒賞還是會的。於是,開啟盒子的那一瞬間,他的神色就變得凝重。
“這味道,莫不是隋大師的新作。”他的聲音不由得尖銳起來。
“正是。”曹娘子立刻回應,一下子,其他兩人的臉色也變了。
————
在青州府,但凡提起制香,沒人能忽視得了隋大師。
隋大師原本出身老牌制香世家隋家,自小制香天賦異稟,被譽為下一代制香第一人,無人能出其右。
奈何隋家上一代出了一個敗家的爹,在當時的隋老爺子死去後,將隋家偌大家業敗個精光,隋大師即使再能幹也無法力挽狂瀾,敗得隋家祖宅、田地、商鋪乃至香方,一個不剩。
後來,隋老爹再次欠下巨額賭債,還無可還,幹脆帶著年輕小妾跑了,留下隋家孤兒寡母,再不知去向。
最後,還是隋大師靠著制香一點點還清欠債,贖回祖宅。只是,或許是打小的經歷刺激,隋大師性格孤僻,雖還願意制香,卻有個怪癖——他不願意自己開店,也不願意供職世家,就自己制香、賣香,甚至賣香方。
可以說,各家知名的香料鋪多少都有隋大師家的香,這麼多年,誰也不知道他賣了多少香和香方,更不知他到底賣了多少錢,卻都肯定一點,若是自己開店售賣,賺的絕對比如今多得多。
齊掌櫃苦笑,“原來是他。”他們店裡就經常售賣隋大師的香,卻沒想到,唉,明明曹家已經日薄西山,不知怎地得了隋大師的青眼。
田家二老爺臉色最為難看,其實田家老早就打聽到,隋大師新研製了一款香,幾次上門想要購得香方,卻始終徒勞無獲,卻不料,對方竟然偷偷將香方賣給了曹家,屬實可恨!
“嘿嘿,隋大師願意給我曹家這個面子,就是我曹家的恩人,幾位長輩可別為了這個去為難他老人家。”曹娘子嘻嘻笑著,態度並不認真,可誰都能聽得清話裡的慎重。
俗話說,破船還有三千釘,曹家雖然敗落,可不提還有陳家這個姻親,便是故舊也為數不少,輕易不好開罪。
再者,隋大師一生指點過很多制香師,也賣過很多方子,真要惹急了,保不齊人會幹出什麼。
所以,縱使再生氣,他們也不會真去做什麼,至少明面上如此。
“侄女說的什麼話,隋大師德高望重,我等尊敬還來不及。”李掌櫃調整好了心態,再次恢複彌勒佛的神態,“還沒恭喜曹娘子開業大吉、生意興隆。”
齊掌櫃見狀也恭維幾句,“祝曹掌櫃的財源廣進,大展宏圖。”
一聲掌櫃的喊地曹金心情舒暢,她拱手回禮:“客氣客氣。”
“還請曹娘子給我拿十盒宣和香,我保證放在店裡原價售賣。”齊掌櫃苦笑,原價買、原價賣,還要搭上人工,自然不劃算,可他們店鋪一向號稱什麼好香都有,宣和香如此出眾,決計不能食言。
“那就多謝齊掌櫃照顧了。”曹娘子顯然也知道這一出,並不客氣,直接讓人拿了十盒給他。
田二老爺根本不敢說自己想買沒買著,那不是丟臉嘛,可還是覺得隋大師太不識好歹,放著偌大的田家不來討好,去舔一個曹家的臭腳,難怪是敗家的命,至於更深層次的緣由確實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