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小小農家,田家有著嚴格的等級,田老頭與田老太淩駕於所有人之上,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加下來就是田老大等四個男丁。
作為長子,田老大承擔起了家中最大的勞作,最受田家二老重視,其他三個兒子在時倒都差不多。
如阮柔這般的兒媳,作為外人,甚至還要排在幾個孫子之後。
就是四個兒媳間,也有著地位的區別,田大嫂為田家生了三子,位置自然最高,平素也能在田老太跟前說上幾句話。
而田四媳婦作為田老太的孃家內侄女,在田家經常偷懶耍滑,也不會受什麼責罵。
田老二、老三皆不受爹孃重視,連帶著媳婦兒地位不高,不過,在田滿倉去世後,原主就淪落為田家地位最低的存在,比被厭惡的田家女孩兒們好不了多少。
就連田老太安排活計也是如此,最辛苦的下地活計一直都是安排田二嫂和原主一起。
田老太施施然離開,田大嫂嘴角帶笑,動作利索地收拾起灶房上下,田四媳婦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樣離去。
若說一開始,田二嫂還會不甘憤懣,可這麼多年過去,她再沒了多思多想的精力,每天腦子裡唯一會想的就是怎麼把活幹完。
很快,三丫摸了摸嘴巴,舔幹淨碗筷,領著幾個妹妹去打豬草。
原主的女兒五丫乖巧跟在身後,不聲不響。
阮柔摸了摸五丫的頭,逗得小姑娘露出一個乖巧的笑,這才放人離開。
“貞娘,走吧。”田二嫂扛起角落的擔架,阮柔按照原主的記憶,輕巧提起鋤頭扛在肩上。
可真重啊,感受著肩膀傳來的壓力,阮柔不是很舒服的扭了扭。
兩人都為女子,即使出門幹活,也是不能隨意和外人說話的,遇到女子還好,遇到男人,更是要低著頭遠遠避過,總給阮柔一種她是過街老鼠的感覺。
來到田地,一個挑擔,一個澆水鋤地,忙得不可開交。
田家攏共十五畝上等水田,八畝下等水田,七畝旱地,別看田地不少,可田家人口多,交去賦稅後僅能混個肚飽,勉強存上幾個銀錢,日子照樣過得緊巴巴。
當下並非農忙,田家三哥兄弟結伴去鎮上打零工,一天也能賺回幾十個銅板,地裡的事情就全部交給田二嫂和原主,偶爾田老頭和田老太會過來幫把手,說是幫忙,其實看管更多。
太陽漸漸上了枝頭,兩人額頭俱都冒出細細密密的汗水。
阮柔一股腦坐在了田埂一叢青草上,再顧不得髒不髒。
田二嫂見狀也歇了,妯娌倆一同幹活多年,同是田家的小可憐,關系倒還不錯。
幹坐無趣,阮柔便撿起個話題,“二嫂,三丫的親事相看得怎麼樣了。”
田二嫂聞言露出個滿意的笑容,“差不多了,等確定下來我再跟你說。”
阮柔側頭去看她,顯然是真的很高興,略顯渾濁的眼中綻著亮亮的光彩,“別的不說,咱們田家女兒的名聲在十裡八村誰不知道,連縣太爺都誇過的,&09;。”
她一字一句,雖然並不識字,卻吐字清晰,概因田老頭田老太請人寫了一副字特意掛在家中,恨不得日日吃飯睡覺都給人念一遍。
“你還記得蘭花嗎?”阮柔沒忍住開口問。
“嗯,那是個苦命的,不過,好歹對得起咱們田家女孩兒的名聲。”
蘭花是她們同一輩的一個堂妹,是田氏的姑娘,十三歲的時候定下與隔壁村李家的一門婚事,眼看著十五即將嫁過去,男方卻突然染病去世,就此守瞭望門寡。
田家姑娘不二嫁,即便還沒出門子也一樣,蘭花爹孃如期將蘭花嫁去對方家,出嫁的當日,蘭花就一根繩子吊死,跟著新郎一起下了棺材。
田家人都說蘭花是自己隨之殉節而死,不過隔壁村那邊卻有訊息說,是李家將人生生縊死,既全了地下的兒子,也為家中省了糧食,不過小田村的人從來都當做外人嫉妒故意使壞。
也是由此,才會有縣太爺對田氏教女有芳的一番誇贊。
不知是不是被觸動了心思,田二嫂沒再閑聊,拖著疲憊的身軀繼續幹活。
阮柔歇夠了,也起身跟著忙活。
如此一直到太陽正當頭,兩人才收拾回家。
幹的都是力氣活,田家中午也有一頓午飯,只不過都是粗糧,勉強囫圇了肚子,阮柔精疲力竭。
回屋休息前,阮柔將五丫叫上,其實她本來還想把原主的兒子叫過來看看,是否還有拯救的餘地,但被田老太阻止了。
原主兒子田小元,今年八歲,正所謂男女七歲不同席,即使親母子也不允許單獨在一起,阮柔無奈只得作罷。
五丫是原主成婚次年生下的,今年滿十歲,因為平時夥食不好,長得一副幹幹瘦瘦的模樣,尤其一雙眸子,看人的時候怯生生,充滿對外面的警惕與戒備,只在面對她這個娘親時略有放鬆。
“娘。”五丫難得輕松,微微綻放出少年時期的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