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她現在叫青橙。
他和她現在的距離很近。他只要伸伸手就能夠到青橙的手。
他看著青橙那雙和身體其他地方相比顯得尤為粗糙的手,表面平靜,但他此刻手上的動作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他緊緊抓著木質椅子的扶手,因為太過用力,堅硬的指甲已經在光滑漆面上留下了不少劃痕。
要知道這把椅子是江臣自己特別煉製的,擺在這座書店已經很多年了,那麼多年過去,沒不曾有過一絲損傷。
很多記憶像是野馬一樣,闖進了江臣的記憶。
在青橙還是傾城的時候,她是隻被人養在籠中的金絲雀。
錦衣華服,鐘鳴鼎食。
後來她被將軍俘獲,日子雖然不如以前的奢華,但也還算湊合。再後來,將軍把她送給了江臣。
她便從一隻飛在雲端的金色雀,變成了一隻比較漂亮的麻雀。
每天的工作從唱歌跳舞沉思,變成了縫補衣物,替傷員包紮傷口以及發呆。
她那雙被琴傷的不輕的手,在經過寒風與冰水的摧殘之後,更顯醜陋。
以至於後來她和江臣獨處的時候,會情不自禁把有些醜陋的手藏在袖子裡,不讓江臣看見。
她以為自己欠江臣的。
但江臣知道,是自己欠她的更多。
江天天也將視線轉向青橙說道:“我當時是真的以為你忘了她。但現在想想,你是真的能裝。你根本就沒有忘記過。”
江臣沒有說話。
江天天的話並不完全對,有一半說錯了。
曾經有過很長一段時間,江臣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確實把她忘了。但好在,他這個王八蛋又找回了一點良心,並一點一點把她又想起來了。
這其中發生的波折,江臣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剪不斷,理還亂。
江臣並沒有糾正江天天的錯誤,因為他清楚,現在無論他說什麼,一切都回不去了。
以前,他可以用自己同樣傷痕累累的手去幫她暖手。但現在,他卻連碰也不敢碰青橙一下。
執掌了生死簿的江臣固然得到了很多,成為了一個近乎無所不能的神。但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他失去的東西也不少。
別的不說,其中最令江臣不捨的,當屬自由。
因果纏身的他現在只能被困在這個有些破舊的書店裡,一步也動彈不得。
因為離開這裡,那些在漫長歲月裡所積累的因果罪業便會如同修煉之士的心魔一般趁虛而入,無時無刻不在找準機會將他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