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雲冠、華綢羅裳的公主,用摺扇掩著下半張臉,純澈的雙眸看向侍衛,低聲疑問:“你們,不願意聽從我的話嗎?”
沒有人能拒絕她,於是,她終於離開了西夏,離開了宮中的太妃。
然後……
“咳!”
李嫣然咳出一口血來,沾溼了胸前的衣裳。
她捏著白子,但手指顫抖,目光看著棋盤,卻像什麼都沒看見。
不知是血是淚的淡紅水滴,從她眼角處滑落。
暖風微揚,方雲漢來到她身後,一手輕按在她肩頭,面上卻是雲淡風輕,沒有半點超出預料的焦急之色。
“奇怪,奇怪!”
驚呼的反而是蘇星河。
這灰衣老者從精妙的棋局之中清醒過來,萬分詫異道,“珍瓏棋局不但是棋道上的一篇絕唱,其中也包含著敝派對天下百家武學的一些淺見。每人試圖破局,所見都有不同。”
“這姑娘的棋藝如此超卓,在武功上的見識也極其廣闊,必定是極具巧思靈慧之人,縱然有心魔,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將她擊潰?”
方雲漢將李嫣然扳過來,看著她滿是惶恐的含淚嬌顏,哪裡有半點虛竹敘述之中,那個嫻靜慧黠的樣子?
他微微搖頭:“這倒不怪你家的棋,她這副樣子,嗯,大約是個教育失敗的典型案例。”
蘇星河不太明白,卻也不忍見這個棋藝高絕的少女繼續受苦,連忙說道:“只要帶她退出棋盤五步之外,就能漸漸脫離這種影響。”
方雲漢道:“那她就算敗了。”
蘇星河急道:“這時候還管什麼成敗?”
“棋局敗了也無妨,但敗給了這種陰影,就不是我要的徒兒了。”
方雲漢搭在她肩上的手指一敲,李嫣然閉上雙眼,手中白棋穩住。
蘇星河眼見那青袍道人探手,抓起四顆白棋,甩出一顆,飛向懸崖。
一顆小小的棋子,去而無聲,落在懸崖棋盤左下角。
蘇星河卻面色大變,大喝道:“她還沒有退出棋局,你這個時候強攻懸崖棋盤,便等同於硬闖陣法,只會引發地火反噬。”
大喝聲中,谷中霧氣紊亂,原本一同蒸騰向上的氣流,此刻或上或下,對撞衝散。
方雲漢無動於衷,右手一攤,第二顆棋子又要射出。
蘇星河看他根本不聽,也顧不得太多,一掌奮力擊出,卻見一塊青色的袍袖,如屏風、摺扇般展開。
灰衣老者一掌打在袖子上,全部的勁力,在一陣柔韌的波動中,反震回來,把他彈飛十步之外,剛好落在車轅上。
四肢百骸都湧出無比痠麻的蘇星河,勉強撐著車轅站起來,來不及震驚於這人實力之高,只想著再開口勸阻。
但他一張口,咳嗽連連,根本說不出話,手掌顫動了一下,只覺掌心按住的地方有異感,不經意的移手一瞥,頓時愣住。
那是一片嶄新的痕跡,應該是不久前才有人刻在這車轅上的。
一條條曲折的凹痕,起伏如龍,交錯如八卦,又似蛛紋,中間一圈圈盤結。
這個圖案,分明是凹陷下去的痕跡,乍一看,又覺得是在向上凸起。
他只覺得這圖案似曾相識,一瞬間的迷惘,方雲漢已經彈出了第二顆棋子,落在了懸崖棋盤的右下角。
這顆棋子落下,懸崖棋盤之上,驟然顯出數百個意象。
潦草寫意的黑白人形輪廓,從那些棋子之上衍生出來,一個個舞動著不同的招式,乍然一動,便衝到方雲漢雙目之中。
而這些黑白人形剛闖入其中,即見方雲漢雙眸中心處,各有一盞金燈擴張,化為太極輪轉。
他眼皮一合一張,所有虛形,就全部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