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楊堤感覺自己仿佛被徹底抽空了。
不隻是力氣,更是某種維係他靈魂與這片燃燒土地的核心紐帶被生生斬斷。
他能看到位於扭曲古樹中心的、那布滿裂紋的領主核心猛地暗了下去,所有蘊含的磅礴綠色能量,如同失控的江河倒灌,並非注入古樹,而是通過虛無的精神鏈接,瘋狂湧入他自身的精神意識海!
龐大的心靈之力如同蠻橫的入侵者,衝擊著他瀕臨崩潰的精神核心,帶來一陣撕裂靈魂般的劇痛!
“呃啊啊——!”
楊堤慘叫著,身體在能量衝擊下痙攣。
同時,他的眉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綠光!
一個極度衰弱卻又被狂暴心靈之力強行放大的精神信號——向著冥冥之中的木精靈位麵瘋狂發射出去!
“找到了!”
長老意念中傳來一絲幾乎掩飾不住的狂喜!
然而,就在心靈信標光芒達到頂峰的刹那,楊堤驚恐欲絕地發現——他動不了了!
不是脫力,不是虛弱,而是一種深植於靈魂根底的絕對禁錮!
仿佛他打開的不是信標,而是一把鎖死他全身的“鎖”!
冰冷的恐懼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比之前所有的絕望加起來還要深刻!
“不!長老!我動不了了!這…這是怎麼回事?通道……”楊堤在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驚恐至極的呐喊。
“通道?”長老意念中最後傳來的,是一種徹骨冰冷、毫無掩飾的鄙夷與嘲弄:“蠢貨…這不是接引你的通道…這是收割標記……和坐標定位!”
下一刻!異變陡生!
一道無法形容其色采的璀璨光柱,比綠更幽深,比黑更詭異,裹挾著遠超位麵壁壘承受極限的能量——驟然撕開八裡河黃昏界上空沉鬱的霧氣與夜幕!
這道光柱並非來自天上,而是精準無比地穿透了維度屏障,仿佛在頭頂的空間硬生生破開一個不規則的巨大黑洞!
它如同神罰之矛,無視了空間距離,精準地籠罩了那個仍在德赫瑞姆軍團遠程火力下咆哮掙紮、燃燒扭曲的戰爭古樹!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光柱掃過之處,戰爭古樹那龐大如山嶽的木質身軀、虯結變異的肉瘤根須、瘋狂燃燒的表皮、甚至周圍一定範圍內被汙染的焦土……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憑空抹去!
沒有過程,沒有對抗,隻有瞬間的消失!
前一秒還在噴吐烈焰、揮舞巨爪的恐怖存在,下一秒已無影無蹤!
連同它所立足的那一大片燃燒的廢墟核心地麵,都被“挖”走,留下一個邊緣光滑焦黑、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
空餘下被強力掃過的氣流卷起的漫天餘燼與塵煙,如同為這詭異的消失奏響的挽歌!
光柱乍現即收,仿佛從未出現過。
那撕裂天空的“黑洞”也迅速彌合,隻留下下方戰場上一片死寂。
德赫瑞姆軍團陣線中,無論是冷酷指揮的法提斯、正嗬斥士兵圍攏俘虜的雷薩裡特、抹著汗擺弄弩炮的班達克,還是剛射出一支火箭的貝圖希爾,所有人都在那光柱出現的瞬間僵住了。
那是一種遠超人類理解的偉力,帶著冰冷的掠奪氣息。
沈穆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那絲玩味的嘲弄瞬間凍結,化作最深沉的忌憚。他握緊韁繩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即便是他,也被這突如其來、不講道理的“收割”震懾住了!
而位於光柱籠罩核心邊緣的廢墟中——
噗通!
一聲沉悶的響聲打破了那瞬間的死寂。
渾身是血、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楊堤,並沒有被光柱帶走!
他感覺周身那強大的禁錮之力隨著光柱消失而瞬間解除,但身體卻完全失去了所有支撐。
那強行抽取湧入他體內的龐大心靈之力如同被抽乾的洪水,隻留下一片空茫的廢墟和無法言喻的虛弱,還有四肢百骸被撕裂般的痛楚。
他從光柱邊緣,高達十米的焦土斷崖上,重重地、毫無緩衝地摔了下去!
“噗——”猛烈撞擊地麵的反震力讓楊堤眼前徹底一黑,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他像一條瀕死的蠕蟲癱在滾燙、浸滿汙血和焦灰的地麵上,連呻吟都發不出來,隻有進氣少出氣多。
煙塵緩緩落下。
在楊堤模糊、失焦、血糊一片的視野邊緣,他看到了——
就在他摔落位置不遠處的一處幾乎被碎石掩埋的淺坑裡,同樣癱倒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影。
那人胸口的位置,一片巨大的、被利器貫穿的可怕傷口,依然在緩慢地向外滲出粘稠發黑的血液。
那張同樣糊滿血汙、蒼白得如同死人的臉,楊堤至死都認得——
是胸口被他親手捅了一刀、本該早已氣絕的張波!
張波顯然也受到了方才那驚天動地變故的波及,被衝擊波掀飛或落石砸中,氣息微弱如同風中之燭,卻又奇跡般地…
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息。
張波一隻眼睛被血痂糊住,另一隻眼睛卻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帶著無限的空洞與瀕死的麻木,正無聲地望向從半空墜落、摔在他不遠處的楊堤。
沒有怨恨,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什麼焦點。
僅僅是…看到了。
空氣在燃燒的餘燼中扭曲。
兩位曾經的綠葉集團核心,一個被徹底榨乾背叛後無情拋棄,重重墜落地麵瀕死。
一個被主人毫不猶豫捅穿心臟後拋棄,在絕望中目睹背叛者同樣被拋棄的結局。
相隔僅數米,在燃燒的末日廢土之上,在德赫瑞姆軍團震驚與警惕的冰冷目光掃視下,共同墜入了無邊的死亡陰影之中。
張波那隻還能聚焦的、微弱的視線,成為了楊堤被黑暗吞噬前看到的最後景象。
而楊堤如同死狗般墜落的姿態,也深深烙印在張波意識彌留的最後一絲清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