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強一推房門,陽光將整個房間照的透亮。
易風一眼就看到了正對門的牆壁上,供著一副山河日照的山水畫,本應該是太陽的地方,卻畫著一塊正燃燒著綠光的正方體木炭。
“火炭部落!”易風心底裡重複了一遍,啞然失笑。
“你一個人在這兒呆多久了?”易風看看四周,從彆墅內部看,似乎是長期駐紮的樣子。
“從基地出來,我就留在這兒了。一是放哨,二是監測和保護水源。”
其實不用肖強說,易風也猜個八九不離十。
昨天晚上易風從山上衝下來,救了肖強並順便收拾了這夥行屍,仔細一琢磨疑心頓起。
這幫行屍對活人不管不顧,卻被組織起來跳水庫,那隻有一種可能,它們想要汙染水庫的水源,這也就意味著應該有人類聚居地靠著水庫水源活人。
黑袍人一個個隱匿藏形晝伏夜出,不輕易現身人前,易風都是在幸存者不敢輕舉妄動的夜晚遭遇這些家夥,這些夜間行動的黑袍人是越來越陰險了。
等肖強奮不顧身衝出來,堅定了易風的判斷。
“你不介意我參觀一下吧,我很好奇你一個人是怎麼過的。”
有了羅得榮前車之鑒,易風需要進一步確認下這是不是第二隻邪教的地鼠。
再者,易風雖說是個老兵,但多屬於流動作戰,基本沒有一個人在淪陷區某個地方長時間駐留的經曆,增加點經驗值也是不錯的。
“原來是兩個,現在就剩我了,你隨便看,其實也沒什麼。”
眼前的郵遞員不但給獨守壩區的肖強帶來了家書,關鍵還救了他的命,頓時關係拉近了些。
房間裡地麵上有3個裝滿清水的加蓋灌裝水筒,一台腳踏式發電機,一輛摩托車,一塑料桶汽油。
廚房裡有4個濾水器,半袋漂白粉,1紙箱罐頭。
書架上有1隻充電手電筒,1盞可充電的小台燈,以及一個小藥箱。
一張大床,床頭對著的是被木條密封死的窗戶,在右下角開出一個圓孔,窗台上放著一個望遠鏡。
床頭左邊一張小桌子上放著一台連著耳機的收音機,一打書籍,另一隻手電筒和第二盞小台燈。
好消息是書籍裡沒有羅得榮那種邪教教程。
床另一側則放著一個大型工具箱,裡麵有大錘、斧頭、手鋸,以及兩把手槍,一把自動步槍和若乾子彈。
而在房間的一角,堆放著大量的木柴、磚塊、灰泥,以及一大袋的生石灰。
“你這兒準備蠻全的!”易風邊看邊道。
“整個部落能給的都給我了。”肖強解釋道,特意扯扯衣服,露出裡麵的防彈衣。
“樓頂上還有兩個浴缸,用來收集雨水。”
一邊說,肖強邊推開了彆墅的後門,露出一個小院子。
一條深溝在院子的一角,從時起時落的蒼蠅和殘留的石灰看,大概是個簡易廁所。
而在遠離廁所的另一個角落裡,竟然是一片生機盎然的菜地。
“你還做飯?”
“我還有個地下室。”肖強答道
易風在地下室裡發現了一個燒木柴的小泥巴爐子,被熏黑的四壁,半袋大米,一個便攜式電熱絲的小電爐,甚至還有一個用支架懸空的大大燒杯。
“蒸餾水!”難怪肖強雨水、水庫水都能湊活著用,停電也有備用。
但從肖強略顯窘迫的物資儲備看,屬於東拚西湊的狀態,看不出一點邪教“地鼠”的痕跡。
一封信、一條命,換了半個罐頭一碗麵條和三片青菜的一頓早餐,賓主儘歡,都沒覺得廉價。
從水壩出水口流出一條小河,最寬的地方也不過6米,窄處甚至不足3米。易風就沿著這條小河繼續向北前行。按肖強的說法,他有時通訊就靠漂流瓶給下遊部落的弟兄傳消息。
蜿蜒的小河流淌,易風扛著自行車,正跨過一段亂石密布的淺灘。
肖強說郵袋裡有個收信人的名字與部落裡的一個人重名,如果往北可以去部落問下,順便自己也可以寫封信請易風送過去。
好麼,一頓早餐把價值感拉的滿滿的。
兩側高聳的山崖,如同兩扇山門,將這片亂石灘夾在中間。參差的山石被風雨,被激流早就磨去了棱角,一個個光禿禿的、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散落在小河的周圍,而那河水,裹挾著樹枝和碎葉,有些跌跌撞撞盤旋而去。
易風就像一匹高崖山羊,扛著偶爾叮當響的自行車,踩在有些硌腳的鵝卵石上,一直向前。
那個有趣的火炭部落剛好在北方,而肖強就這次行屍投毒事件寫了一份信,托易風帶給老神仙。
東華國民間信仰比較雜,黃狼野鼠都被稱為保家仙,有人被稱為老神仙也就不足為奇。
究竟是什麼樣的部落,能讓黑袍人逼著行屍群跳水,為什麼不直接去圍攻反而汙染水源大費周章呢?
易風很好奇,這才乾脆抄近道,直奔火炭部落。
尤其是肖強口中的老神仙,傳的神乎其神,竟然被認為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這就有些離奇了。
易風所以翻山越嶺、不辭辛苦,就是聽說災難伊始,老神仙就能準確的預知哪裡行屍密布,哪裡僻靜安全。也正因為如此,火炭部落開始萌芽並壯大,不是因為領導有方、戰鬥有力,而是能趨吉避凶,逃跑得法。
最終,老神仙帶著一群人,終於摸到了一個讓火炭部落休養生息,成長壯大的地方,於是有了火炭部落,也是老神仙派自己來大壩守護水源地,也確實應驗了。
火炭部落就是易風此行的目的地。
易風對這個老神仙感興趣,還因為他想看看會不會跟自己是一類人。見識過了雷任,再比對自己,易風感覺一切皆有可能。
當然,易風更擔心對方是人類中藏得比較深的血侍者,那幫家夥長得人模狗樣,鑽進人堆裡摘了狗鏈子,混在如今禿頭、寸頭滿地跑的幸存者中,單從外表一般人絕難辨彆。
易風這樣思量著,腳下卻絲毫不慢,穿過山門,一個巨大幽靜的山穀映入眼簾。
原本跌跌撞撞的小河,此刻仿佛瞬間變成了羞澀的小姑娘,在綠草如茵的河灘上,分成一縷縷躡手躡腳的溜了過去。
易風放下自行車,兩道車轍,從草地碾壓過去,身後不遠處,頑強的花草精靈們再一次從地上爬起來,攙扶著昂起它們的略顯單薄的頭顱。
幾隻飛鳥從易風頭上一掠而過,待易風抬頭看時,映入眼簾的卻是橫亙在左右崖壁上的木質懸空索道橋。
遠處橋麵上,8、9支黑洞洞的槍口,正齊刷刷照準了易風的腦門子。
而在兩側的山崖上,光滑的石壁上,露出一個個蜂窩狀的圓孔,看不清圓孔裡探出來的是槍管還是羽箭。
一個憑借山勢岩洞,構建起的U形立體防禦工事,環伺於前。
孤家寡人推著一輛破自行車的易風,明顯構不成顯著的威脅,這才沒落到一進山門就挨槍子的倒黴地步。
不過,從上方俯視下來的目光,依然飽含敵意。
“我是……”
易風舉起幾封信件,準備宣揚自己西貝郵差的身份,結果隻說了兩個字就被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
“剛才飛過的鵲鳥告訴我,遠方的客人帶來了春天的消息。”
老家夥的聲音底氣挺足,被左右山穀一回蕩,頗有幾分氣勢。
“歡迎你,我的孩子。”
易風仔細一看,一個又矮又瘦的小老頭,站在半山腰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右手捋著山羊胡,左手摟著著一個圓滾滾的暖手爐,從爐子的三角鏤空孔裡不停的向外飄白眼。微閉著雙眼,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樣。
如果不是老頭長相十足的貧下中農,光那身綢子大褂的打扮,再加個暖手爐,標準一個封建餘孽、地主老財。
“族長,不能讓他進山!”淩空的索道橋上,正端著槍的一個漢子扭頭,衝著老頭焦急的呼喊。
“是啊,老神仙,他萬一是老虎灘的探子……..”另一處居高臨下的山洞裡,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附和道。
隨即,易風就看到山穀兩側的山體環道上,一個個破衣爛衫的男男女女,手裡拎著刀槍棍棒,個個一臉警惕、麵色不善。
尤其是有兩個頭上和胳膊上纏著繃帶的,更是在彆人攙扶下,怒目相向。
“無所不知的神告訴我,他是我們的朋友。”
紛紛嚷嚷的嘈雜聲裡,乾瘦的老頭,以一副虔誠的姿態,雙手高高捧起手裡的暖手爐,高舉過頭,十分神棍,
“可神卻沒保住我們的孩子,也沒住神賜之物……..”腦袋上纏繃帶的家夥,一臉淚光的抱怨了一句。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很突兀的響起。
說話男子旁邊,正攙扶著他的老婦人,揚手就是一巴掌。
整個山穀裡頓時鴉雀無聲。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怎麼能這麼對老神仙說話!”老太太哭紅雙眼,一臉憤怒。
“老神仙,孩子不懂事兒,您老彆怪罪。”老太太邊說邊用破爛袖子抹抹眼淚。
易風有些傻眼。
自己一句話沒說完,山穀裡的男女老少就激動成這樣,這是遇到事兒了?
“咳、咳”
易風假裝咳了兩聲,眾人目光這才齊刷刷又掃過來。
“這個…….,我是郵遞員,送信的。有個叫肖強的,寄了一封信,說是要給老神仙的,還有一個叫黃大光的信,可能也是你們這兒的。”易風終於能暢快的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