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cheditegathertoatch.
這就完了嗎?顯然不能!
緊接著,賬房先生的聲音帶著幾分破音:
“秋水山莊賀禮——黃石公《三略》古注本三套,青銅鑄‘止戈興文’鎮紙一對,漢初名將韓信兵策手劄拓本一套,禮單在此!”
圍觀的武人出身者頓時騷動起來。秋水山莊竟把壓箱底的兵學秘籍都拿出來了!這哪裡是賀喜,是把家底都亮出來了啊!
旁邊的百姓雖不懂兵書的貴重,卻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分量,紛紛交頭接耳:“連武學世家都送這麼重的禮,這彥掌苑當真是得萬千寵愛於一身啊!”
當賬房先生念到東河郡江家賀禮——於闐美玉雕琢硯台二十方,貢緞裝裱的《天下圖記》抄本一套,專營碑帖拓片與筆墨紙硯的商鋪兩間,連同年所入流水賬冊一本,禮單在此時,人群徹底沸騰了——這些送禮的人,非皇即貴,非富即尊,卻都為這場婚禮傾囊相贈,這般盛況,怕是要載入竟陵郡乃至整個武王朝的史冊了。
……
更令人矚目的是天下望族丁氏所贈“百子圖”玉雕——長三尺、寬兩尺的玉料上,百名童子以圓雕技法琢就,或戲蝶、或撲蝶、或執書卷、或弄管弦,神態迥異卻皆靈動如生。玉質溫潤如凝脂,經匠人巧思,將童子的憨態、衣紋的褶皺乃至發絲的纖毫都刻畫得入木三分,光影流轉間,似能聽見孩童嬉鬨之聲穿透玉質而來,堪稱鬼斧神工。
有老者捋著胡須感歎:“老朽活了七十年,見過皇子大婚,也見過郡主出閣,卻從未見過這般陣仗!彥掌苑與楊姑娘這場婚典,怕是要讓天下人都記上百年嘍!”
而賀禮中最顯厚重的,當屬天鮭盟少主以姻親弟輩之名,為楊秋月備下的二十乘妝奩——每輛馬車皆覆錦緞,簾垂流蘇,所載之物自金銀珠翠至古籍珍玩,靡不畢備。車輪碾過青石板時,銅鈴輕響與箱篋沉音交織,既顯親厚之誼,亦彰門庭之盛,引得觀者無不駐足慨歎。
賬房先生將禮單一一疊好,小心翼翼地放進紫檀木匣,匣蓋合上的瞬間,他忽然朝著賀禮來的方向深深作揖——不是為了金銀財寶,而是為了這份藏在禮單背後的深意,那是各方勢力對新人的期許,更是天下權貴對柏舟書苑以及天鮭盟,一份沉甸甸的同盟之諾。
正當眾人準備觀禮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是太監尖細的唱喏:“太子殿下、五公主駕到——”
賓客們紛紛起身相迎,隻見太子武承煜身著蟒袍,五公主武承零穿著華服,在禁軍的護衛下緩步走來。
彥柏舟與楊秋月在眾星捧月下,連忙上前跪拜,卻被武承煜扶起:“彥掌苑不必多禮,今日本殿是來賀喜的,亦是來宣旨的。”
武承零不知何時已趨至海寶兒身側,低語道:“途中為暴雨所滯些許步伐,但僥幸未曾誤了時辰。”
隨後,太監展開聖旨,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彥柏舟才學卓絕,德行兼備,今冊封為‘崇文館大學士’,賜金印一枚,府邸一座;其妻楊秋月溫婉賢淑,特封為‘安人’,賜錦緞百匹,白銀千兩。欽此!”
彥柏舟與楊秋月叩首謝恩,接過聖旨時,隻見那聖旨的卷軸是用上好的檀香木所製,上麵還鑲嵌著細小的珍珠。
武承零笑著將一個錦盒遞給楊秋月:“楊姐姐,這是我親手繡的荷包,祝你與姐夫永結同心。”盒中是一對鴛鴦荷包,針腳細密,配色雅致,顯然耗費了不少心思。
太子武承煜環視四周,朗聲道:“彥掌苑不僅學識過人,更心懷天下,本殿今日除了賀喜,還要宣布一事——朝廷將撥款百萬兩,擴建柏舟書苑,讓天下學子都能在此求學!”話音剛落,全場便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不少文人墨客激動得熱淚盈眶。
就在掌聲雷動之際,太子武承煜忽然話鋒一轉,接著說:“除此之外,為防止往後有宵小在書苑作祟,父皇特命本殿帶來一物,贈予彥掌苑防身。”
說罷,禁軍抬著一個黑檀木托盤上前,托盤上蓋著明黃綢緞。武承煜親手掀開的瞬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托盤裡竟是一柄通體烏黑的長劍。
“此乃‘斷水’,前朝名將蒙恬佩劍。”武承煜指尖輕撫劍鞘,“劍在,則護國安邦;劍出,則奸佞授首。”他忽然將劍擲向彥柏舟,“柏舟書苑既為文脈所係,自當有銳士護持。故朝廷決意,即日起於書苑內設‘辟雍衛率’,其眾皆從‘飛羽騎’中遴選德才兼備者充任,專司護佑之責。”
其意昭然:若有宵小之輩膽敢擾攘柏舟書苑清寧,壞其綱紀,掌苑便可行斷水劍之權,命辟雍衛率斬奸佞於當下,除凶頑於即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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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語一出,劍上寒芒似與言中威棱相和。從此書苑之內,既有筆墨傳薪之雅,亦有劍膽護道之威,任誰也不敢輕慢半分。
海寶兒侍立側畔,眉宇間卻悄然凝起一絲蹙痕。帝王特授之權,固是榮寵加身,可心底深處總縈繞著一縷莫名的違和——須知國子學乃整個武王朝文脈宗主,亦未曾得此等專斷之權。
這份逾格的恩遇,就像一柄雙刃劍,鋒芒之下隱著難以言說的沉潛。他望著那柄泛著幽光的斷水劍,忽然想起典故裡“權柄羈縻”四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眸光暗了暗。
具體理解便是:武皇陛下通過“給權”讓書苑和彥柏舟獲得應有的利益和地位,同時通過“權力來源綁定”“利益牽製”“外部製衡”等手段,讓彥柏舟在“掌權”的同時無法脫離控製,最終為己所用。而那“辟雍衛率”,便是製衡的“手段”和利益的“牽扯”!
這正是“權柄羈縻”的核心智慧——用對方渴望的權力,織成困住對方的網。
察覺到海寶兒神色有異,武承零腳步輕快地湊到他身側,語聲壓得極低:“如何?是不是頗感意外?這柄斷水劍,是我拉著皇兄,在父皇麵前再三懇請,費了許多周折才求來的。父皇見我二人一片赤誠,便又下旨組建了衛率營……如此一來,往後料想再無人敢來書苑滋擾生事了。”
海寶兒向武承零投去一瞥,眼底藏著幾分無奈——他自然明白她是一片好心,卻偏偏辦了樁“壞事”。隻是此刻大庭廣眾,縱有千般滋味,也隻得漾開一抹苦澀的笑,拱手道:“多謝公主殿下美意!我代柏舟與書苑上下,在此謝過殿下恩典。”
話雖這般說,他那雙眼眸裡的神色,卻分明在無聲地訴著:“這可真是……多謝你了啊。”
這時,袁心快步趨至海寶兒身側,低聲提醒:“少主,吉時將至,該預備迎新娘子登堂了。”
海寶兒向太子武承煜頷首示意,隨後便隨袁心步入雲兮樓內。
巳時整,雲兮樓外的鼓吹聲忽然拔高了三個調門,十二聲銅鑼響徹雲霄——這是吉時已到的信號。海寶兒整理了一下湖藍色錦袍上的絳色披帛,與身旁的黎姝昕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並肩走到楊秋月的梳妝台前。按親迎禮俗,此時需由娘家至親為新娘“加笄”,海寶兒作為義弟,要親手為她插上最後一支金步搖。
楊秋月端坐鏡前,霞帔上的孔雀金線在窗欞透進的日光裡流轉,九鳳朝陽釵的明珠映得鏡中人臉龐發燙。海寶兒執起那支點翠步搖,釵頭的鳳凰口銜明珠,尾羽垂著三枚小金鈴,是他前幾日命工匠趕製的。“姐,該走了。”他的聲音有些發緊,指尖觸到她鬢角時,才發現她耳後藏著一枚小小的銀哨——那是幼時他們在江南水鄉約定的信物,吹三聲便代表“平安”。
黎姝昕已將紅蓋頭輕輕覆在楊秋月頭上,蓋頭邊緣繡著的“鴛鴦戲水”在日光下泛出柔光。“姐夫的隊伍怕是已在樓下等急了。”她笑著將一方繡帕塞進楊秋月手中,帕角繡著“長命百歲”,是按“送帕傳情”的舊俗準備的。
推開雲兮樓的雕花大門時,日光如金箔般傾瀉而下,將迎親隊伍照得愈發耀眼。巳時的竟陵郡早已萬人空巷,百姓們踩著街角的石階、攀著酒樓的窗欞,連牆頭上都坐著幾個半大的孩子,手裡揮舞著自製的小紅旗。
海寶兒扶著楊秋月走下台階,目光掃過那支綿延半裡的隊伍——最前首是三十六名辟雍衛率,他們甲胄上的紅綢在陽光下幾乎要燃起來,手中的鎏金“囍”字牌反射著日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衛率身後,是百餘名書苑學子組成的“詩陣”,每人捧著一卷用紅綾包裹的竹簡,此刻正齊聲誦讀《詩經·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聲浪撞在兩側商鋪的酒旗上,震得旗穗簌簌作響。
那輛“九龍輜軿車”更是奪目。車轅兩側的十二匹河西駿被曬得渾身發亮,馬鬃上的紅綢繡球隨著步伐輕晃,每一步都踏在鼓吹樂的節拍上,引得圍觀者中不時爆發出喝彩。
海寶兒扶著楊秋月踏上輜軿車時,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街角的茶肆。二樓靠窗的位置坐著個穿青布長衫的男子,鬥笠壓得極低。
“怎麼了?”黎姝昕察覺到他的停頓,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茶肆窗邊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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