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崩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天啟城,短短半日,原本金碧輝煌的都城便滿地雪白喪服。
入夜,景玉王府。
濁心協同濁清為駕崩的蕭重景小斂完畢後,又返回司禮監處理了諸多國喪相關的事務。
隨後孤身一人前往景玉王府,將紫宸殿內所見所聞一字不落地告訴了蕭若瑾。
燭火搖曳,映著蕭若瑾陰晴不定的臉。
他此時也是一身縞素,此時沉默了足足一炷香時間,才緩緩開口
“老九……要當皇帝了,看來與我料想的一樣,父皇定會把大位傳給他。”
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濁心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表情,低聲道“殿下,老奴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琅琊王殿下……未必想坐這個位置。”
濁心壓低聲音,“老奴在宮中多年,看得清楚。琅琊王殿下每次處理完政務,總會望著宮外出神。
一有機會便會返回稷下學堂,與他的師兄弟們在一起。
而且他那柄昊闕劍,磨得最亮的不是劍鋒,而是劍柄——那是常年握劍練武的痕跡。
一個真心想當皇帝的人,不會如此留戀江湖。”
蕭若瑾手指輕輕敲擊桌麵“所以?”
“所以,若殿下開口……”濁心湊近些,“琅琊王極有可能,會讓……”
“讓?”蕭若瑾笑了,笑容有些苦澀,“糊塗!財帛可以讓,女人可以讓!天子之位,也是能讓的麼!?即便七弟願意,滿朝文武能答應?天下人能答應?”
“隻要遺詔改了,誰敢不答應?”
濁心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陛下寫遺詔時,隻有濁清、老奴和琅琊王殿下在場。
若是琅琊王自願修改遺詔,讓位於兄,這便不是篡位,而是……兄友弟恭,顧全大局。”
蕭若瑾聽到濁心的話,心跳陡然加快。
他想起小時候,兄弟兩個因為母後不得寵,在皇宮中受儘冷眼。
兩兄弟相依為命,情深義重,而且那時候的蕭若風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皇兄皇兄”地叫。
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會分給自己一半。
後來蕭若風都進入稷下學堂,拜入李長生門下。
雖然他天賦更高,卻從不在自己麵前炫耀,反而常把學到的經史子集、劍法武功教給自己……
“皇兄,你看這招‘春風化雨’,是不是這樣使的?”
“皇兄,上次師父還誇你來著,說你心思縝密,說將來治國理政,定會得心應手。”
“皇兄……”
“……”
無數記憶湧上心頭,蕭若瑾忽然感到一陣愧疚,自己竟在算計親弟弟的皇位?
但那股對權力的渴望,如同毒蛇,死死纏住了他的心。
三日後,國喪期間。
蕭若瑾以“兄弟敘話”為由,將蕭若風請到景玉王府。
屏退左右後,兩人對坐飲茶,氣氛卻有些微妙。
“好弟弟,父皇已經仙去,我們都要節哀。”蕭若瑾率先開口,“父皇走得突然,大離的重擔……將來要辛苦你了。
不過你放心,做哥哥的雖然愚鈍,可隻要你開口,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為你分憂!”
蕭若風搖頭,神色疲憊“多謝皇兄,可是我這幾日一直在想……這擔子,我可能扛不起。”
蕭若瑾心中一動,麵上卻關切道:“何出此言?你文治武功皆在諸皇子之上,朝中威望也高,而且原本最有力的競爭對手蕭燮已死於葉鼎之之手,現在隻有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我不想。”蕭若風直視兄長,眼中滿是真誠,“皇兄,你知道的。我最大的願望,是與師父、師兄弟們縱情山水,飲酒論劍。這皇宮……於我而言,倒像個金色的籠子。”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三日前父皇病重時,我私自帶走藥王,已是不孝。
如今勉強繼位,恐怕也做不好這個皇帝。北離需要的是能全心投入的君主,而不是……心在江湖的浪子。”
蕭若瑾手指微微顫抖,他強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試探道:“那你的意思……”
“不瞞皇兄說,我想修改遺詔。”蕭若風語出驚人。
“什麼?!”蕭若瑾故意裝出滿臉震驚,“這、這如何使得?!父皇遺詔已經裝進龍封卷軸,待靈柩下葬,你就得遵從遺詔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