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受歡迎的是個叫老徐的手藝人,他帶來的木勺全是用博物館裝修剩下的邊角料做的,勺柄上刻著簡單的花紋,每把都不一樣。“這些木頭扔了可惜,”老徐說,“它們在博物館裡聽了那麼多故事,做出來的勺子也帶著溫度。”
有個年輕媽媽買了把樟木勺,說要給剛長牙的孩子用:“樟木能驅蟲,還帶著香味,比塑料勺好。”老徐在勺柄上刻了個小太陽,說:“讓木頭的光,陪著孩子長大。”
葉東虓在市集上遇到了小滿,他已經是個半大的少年了,正幫王師傅看攤子,教更小的孩子拚榫卯模型。“我爸說,等我初中畢業,就送我去學木工。”小滿的眼睛亮晶晶的,手裡拿著把自己做的小刨子,“王爺爺說我這刨子磨得比他當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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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曼在市集儘頭擺了個“心願箱”,讓大家把想對木頭說的話寫在木片上投進去。收箱時,裡麵裝滿了各種字跡的心願:
“希望我做的椅子,能坐三代人。”
“願每個拆快遞的瞬間,都能想起榫卯的結實。”
“奶奶的木箱還在,我會好好守著。”
最特彆的一張是個小學生寫的:“木頭,謝謝你讓我知道,慢一點,才能做得更好。”
市集結束時,老徐把賣勺子的錢捐給了博物館,說:“這些木頭本就該屬於這裡,我隻是幫它們換了種樣子。”葉東虓把錢存進“木料修複基金”,專門用來保養館裡的老物件。
暮色降臨時,葉東虓和江曼坐在互動區的木凳上,看著滿地的木屑和散落的工具,空氣裡飄著淡淡的鬆節油香。江曼拿起一把老徐做的木勺,在手裡掂了掂:“你看,木頭的溫度,其實是人的溫度。”
第十八章跨時空的榫卯
年底整理藏品時,葉東虓發現了一個被遺忘的木箱,鎖著,上麵落滿了灰。打開一看,裡麵是十幾本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木工教材,書頁都泛黃了,但字跡依然清晰,裡麵的榫卯結構圖和周木匠的模型驚人地相似。
“這是當年車間的培訓教材。”江曼翻到扉頁,上麵有個模糊的印章,“你看這編寫者,有你父親的名字!”
葉東虓的心猛地一跳,趕緊翻到目錄,在“高級榫卯工藝”那一章,果然看到了父親的名字。他隨便翻開一頁,講的是“粽角榫”的製作,旁邊有幾行手寫的批注:“此處角度需減半,適合鬆木,不易開裂。”字跡和父親圖紙上的一模一樣。
他們把教材放在“木工教育”展區,旁邊擺著周木匠的模型和學生們的設計稿。江曼在說明牌上寫:“從鉛字裡的結構圖,到木頭上的咬合,再到屏幕裡的3d模型,榫卯的智慧,從來都在師生的手手相傳裡。”
有天,林溪帶著她的導師來參觀,老教授是研究傳統建築的,看到那些教材,突然激動起來:“這是我老師當年編的!他總說,有個姓葉的年輕人,批注比教材本身還有價值!”
葉東虓這才知道,父親當年不僅是個木匠,還參與過木工技藝的整理和傳承。“他從沒跟我說過這些。”葉東虓的聲音有點哽咽。
老教授說:“那個年代的人都這樣,做了不說,把活計留在木頭上,比說什麼都強。”
那天晚上,葉東虓把父親的批注和周木匠的模型、林溪的設計稿放在一起拍照,發了條朋友圈,配文:“有些傳承,隔著時空也能咬合,就像最精密的榫卯。”
很快,他收到一條評論,是王師傅發的:“你父親當年總說,好的榫卯能傳千年,其實能傳千年的,是人心裡的那份認真。”
第十九章木語者
開春後,博物館多了個新崗位——“木語者”,由王師傅的徒弟小張擔任,專門給遊客講老物件的故事,演示木工技藝。
小張是個靦腆的年輕人,平時不愛說話,但一拿起工具就像變了個人。他講锛子的故事時,會模仿老鄭劈木頭的姿勢;講墨鬥時,會拉起線來演示“如何讓線走得直”;講到榫卯,他不用說話,隻需拿起模型輕輕一拚,“哢嗒”一聲,就是最好的講解。
有個自閉症孩子總來館裡,不說話,就蹲在小張旁邊看他刨木頭。小張也不打擾,隻是每次都多刨出些木花,推到孩子麵前。半個月後,孩子突然拿起一片木花,對小張說:“像蝴蝶。”
小張的眼睛亮了,趕緊教他用木花拚蝴蝶。後來,這孩子成了互動區的常客,慢慢能說出“榫頭”“卯眼”這樣的詞,他媽媽說:“木頭比任何玩具都能讓他安靜。”
葉東虓看著小張和孩子在木屑裡玩,突然明白“木語者”的真正含義——不是會說木頭的故事,而是能聽懂木頭的語言,並用這種語言,連接起不同的心靈。
夏天的時候,小張收了個“特殊徒弟”——就是那個自閉症孩子,教他做最簡單的木勺。孩子的手不穩,小張就握著他的手,一點點刨,木花飛起來的時候,孩子咯咯地笑,聲音像被陽光曬過的木頭。
孩子的媽媽把木勺擺在了家裡最顯眼的位置,說:“這上麵有兩個溫度,一個是小張的,一個是我兒子的。”
小張說:“王師傅教我時說,木頭是最好的老師,它會告訴你哪裡該輕,哪裡該重,哪裡該停。現在我知道,人也是。”
葉東虓把這段故事寫進了博物館的年報裡,標題是《木語者說》,裡麵有句話:“真正的手藝,從來不是冰冷的技巧,而是能通過木頭,傳遞溫度的能力。”
第二十章生長的博物館
博物館建到第三年,已經成了城裡的文化地標,但葉東虓和江曼總覺得還缺點什麼。直到有天,他們在郊區發現一片被遺棄的老林場,裡麵有很多枯死的老樹樁,突然有了主意。
“我們把這些樹樁請回來吧。”江曼摸著一個布滿裂紋的槐木樁,“讓它們在館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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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請了幾位根雕藝人,用那些枯木創作,有的雕成了正在刨木頭的老木匠,有的刻成了盤根錯節的榫卯,最特彆的是那個槐木樁,被雕成了博物館的樣子,老樓的輪廓裡,藏著無數把工具和木頭的剪影。
這些根雕擺在院子裡,成了“生長的展品”。葉東虓說:“它們死過一次,又以另一種方式活過來,像極了這些老手藝。”
新展品吸引了更多人,有個做環保藝術的團隊甚至來館裡辦了場“木之輪回”展,用博物館的木屑壓製出板材,做成家具,再把使用後的邊角料做成紙,寫上展品的故事。
“這才是真正的循環。”江曼看著那些從木屑裡“長”出來的紙,“從樹到木頭,到工具,到木屑,再到紙,最後回到故事裡。”
開館三周年那天,葉東虓和江曼在院子裡的槐木樁前種了棵小樹苗,是用當年小滿種的香椿樹的種子培育的。小張在樹苗旁立了塊木牌,上麵寫著:“今天的小樹苗,明天的老木匠。”
王師傅看著樹苗,笑著說:“我小時候,師傅也帶我種過樹,說做木匠得像種樹,根紮得深,才能長得高。”
葉東虓看著滿院的老物件和新生命,突然明白,最好的博物館從來不是靜止的,它應該像一棵樹,深深紮根在傳統的土壤裡,卻能向著未來,不斷生長出新的枝葉。而那些流淌在木頭上的時光,那些沉澱在榫卯裡的智慧,就是讓它永遠常青的養分。
第二十一章木紋裡的中國
國慶節期間,博物館辦了場“木紋裡的中國”特展,從河姆渡遺址的榫卯木構件複製品,到明清家具的經典結構,再到現代設計師的創新作品,串聯起一部中國木工的發展史。
最引人注目的是個巨大的“中華榫卯圖譜”,掛在展廳中央的牆上,用不同顏色的木頭拚出各地特色榫卯——江浙的“格肩榫”、山西的“夾頭榫”、廣東的“套榫”,像一幅立體的地圖。
“你看這圖譜,多像中國的樣子。”江曼指著圖譜上交錯的紋路,“各地有各地的巧,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智慧。”
特展期間,來了位外國遊客,是研究東方建築的學者,對著圖譜看了整整一天,臨走時說:“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中國的古建築能屹立千年,因為它們像中國人一樣,懂得‘和而不同’的道理,每個部分都有自己的位置,卻又緊緊咬合在一起。”
葉東虓把這話記了下來,寫在圖譜的說明牌上。他想起父親鐵皮盒裡的那句話:“榫卯不用釘,千年不鬆動。”原來,這不僅是木頭的智慧,更是中國人對待世界的方式——不用強硬的捆綁,而是在彼此的包容裡,找到最穩固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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