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滾燙的火鍋在老坎井前咕嘟作響,紅彤彤的炭火映得眾人臉色忽明忽暗,卻照不進村民們眼底化不開的陰霾。
往日裡能掀翻屋頂的喧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便有人夾起肉片,也是機械地在沸湯裡涮兩下,生熟不辨便囫圇塞進嘴裡。
更有甚者,從家裡把“耙”都拿到了手裡,拿著一塊磨刀石,愣是把一個個耙頭打磨得雪白發亮。
嗯,要是你們不知道這個“耙”是啥東西,取經的二師兄手裡拿的就是這個,俗稱奪命釘齒耙。
這玩意可是農村打架時候的大殺器,等閒不會讓它出馬……
“等老祖宗一聲令下,我這釘耙非得給那倆不長眼的開瓢!倒要瞧瞧他們的命,比那‘蹲倒驢’牛筋草)還耐造不成!”
“誒,你一會上不上!”江三叔看著江家老宅裡閃動的燈光,一邊繼續打磨,一邊扭頭對著江四叔問道。
江四叔搖了搖頭,不等江三叔暴起,從身後抽出扁擔,對著空氣猛地一捅“把你的釘耙收起來,有鐵的,叫凶器,但咱們這個木頭的,說破天也就是農具!”
“叫上幾個抗事的,去老祖宗門口擺個陣,咱們民兵排好久沒練習刺刀拚殺術了!”
江三叔聽得眼睛都亮了,招呼了一下眾人,幾個渾身腱子肉的漢子馬上加快了進食的速度,囫圇把江夏弄出來的雙蒸飯塞進肚子,一個個的拎著扁擔就在江家老宅前麵列出了一個操練陣型。
江三叔站在隊列的最前方,側著耳朵聽著裡麵的動靜,隻要老祖宗的怒斥傳來,他就準備殺將進去!
江家老宅的小院裡。
老宅小院裡,一盞汽燈散發著刺目的白光,燈芯燃燒時發出的“滋滋”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根據收集到的殘片,上麵的銘文我們認定是‘匽侯’兩字!”
“江大姐,您明白這代表了什麼嘛!”
吳領導拿出幾塊青銅殘片擺在桌子上,示意奶奶查看,可江奶奶隻是坐在小木凳上,神色平靜如水,唯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紅綢。
兀的,汽燈的燈光暗了下去,白色光暈漸漸染成昏黃的顏色。
江夏按著汽燈上的一個紅色手柄,狠狠的往裡壓了幾下,汽燈才又大放光明。
“其實,58年那會,我們就對這片遺址進行了登記,本想著拆完城樓就對這裡進行考古調查的。沒想到,眼皮子下居然還有這麼大膽的人,再不進行挖掘,恐怕,就剩下一堆盜洞留給我們了……”
吳領導言之切切,看奶奶還不搭話,咬咬牙,從身後的秘書那裡接過一個白布包好的東西。
自己戴上手套後,才輕柔的打開這個布包。
“江大姐,您看。這裡的銘文!”
“這是‘克罍’!看看這幾個字,這表明了水壩下麵的那片遺址,是武王滅商之後燕國最早的都邑啊!”
“還有這!這裡的銘文我們還沒破解出來,但根據史料的推算,這幾個銘文……”
說著,吳領導手指間輕點,“這幾個銘文的意思就是‘燕侯宮’,還有這個‘墉’字,我們覺得,這其實是築城的意思!”
“如果還能發現相同的物件,那就足以證明,我們四九城,有三千餘年的建城史!”
梁老師也是帶上手套摸了摸那個青銅殘片,一臉的激動:“這才是傳承有序啊!”
江秋陪在奶奶身邊,聞言不禁瞪了梁老師一眼。
“那您的‘百年大作’就不搞了?三個村子的生計就這麼斷了?辛辛苦苦下的工,就放在哪不管了?”
“就算你們想停,那早說呀!何必讓咱們辛辛苦苦乾了一天了才吱聲?”
“梁老師!大壩的夯實度,已經達到95了!在一片砂礫地上!不是您說的砂礫地要添加粘土才能成型!百十來號人被您這句話支使得忙了一個星期!”
說著,江秋抓過身前對著兩個大人磨牙的江冬,把她小巧的肩膀露了出來。江夏不解,湊近一看:這小丫頭的肩膀已經紅腫一片,其中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刻在上麵,屢屢血絲讓江夏的眼睛瞬間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