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天光未明。
城北廢墟間矗立著一座鏽跡斑駁的廣播站,鐵門半塌,藤蔓纏繞如蛇。
張婉清踩著積水前行,鞋底打滑,手電筒光束在斷牆上晃出鬼魅般的影子。
她懷裡緊緊抱著那隻牛皮紙袋——那卷無名磁帶,那張畫著火焰符號的坐標紙,像某種宿命的信物,把她引到了這裡。
風從斷裂的電纜間穿過,發出低鳴。
控製台早已蒙塵,玻璃碎裂,鍵盤上落滿灰。
她拂去塵埃,將磁帶緩緩插入讀取口。
機器竟沒有死寂,而是嗡地一聲輕響,指示燈逐一亮起,仿佛沉睡多年的心臟被重新接通了電流。
她屏住呼吸。
下一秒,揚聲器裡傳來江水奔流的聲音,緊接著是風,是腳步,是壓抑的喘息。
然後,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響起——
“洪興不是幫派,是記憶的守夜人。”
那是周晟鵬。
年輕、冷峻、不容置疑。
錄音顯然來自十年前,甚至更早,卻清晰得如同就在耳邊訓話。
接著,另一個聲音切入,極輕,幾乎被背景雜音吞沒:“啟動丙字協議,所有節點準備接收指令。”——是周影。
人群的低語開始浮現:老人哭訴、孩子背誦詩句、女人念著名單……夾雜著打印機運作的節奏,哢嗒、哢嗒,像心跳,像倒計時。
這些聲音逐漸融合,升華為一段無詞的吟唱,空靈而沉重,像是亡魂在風中齊聲低語。
張婉清感到脊背發涼,手指不自覺地掐進掌心。
這不是音樂,也不是檔案——這是加密的命令流,用情感與記憶編織而成的信息洪流。
她立刻掏出手機,撥通鄭其安。
“你聽這個。”她把錄音上傳,聲音仍在顫抖,“這不是回憶錄……這是係統喚醒程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隨後,鄭其安的聲音壓得極低:“音頻頻譜有異常波動……主旋律下藏著一組嵌套信號。我正在拆解。”
三小時後,醫院值班室的電腦屏幕上,波形圖層層展開。
鄭其安雙眼布滿血絲,指尖飛快敲擊鍵盤。
終於,隱藏的數據浮出水麵——七個ip地址,全部指向城市不同角落的服務器終端,均注冊於二十年前,最後一次活動時間竟是昨天淩晨317。
“洪興的秘密節點……還在運行。”他喃喃道。
張婉清站在他身後,盯著屏幕上的綠色進度條。
“我們不能直接接入,會被反向追蹤。”她冷靜下來,“但我們可以‘偽裝’成係統自己。”
他們調用“城市記憶地圖”的後台權限,以例行升級為由,推送一個經過特殊編碼的補丁包。
數據包如幽靈般滑入七個終端,悄無聲息地覆蓋原有防火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第六個節點接入成功。
第七個……
屏幕突然跳動,進度條卡在98。
鄭其安額角滲汗,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方,遲遲未按。
就在這時,終端自動響應——
【接入完成】
一行白字緩緩浮現,沒有任何署名,也沒有來源標識:
“風已成勢,勿念歸途。”
張婉清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徹底脫離掌控——不再是某個人的意誌,而是一種自發運轉的力量。
它不再需要領袖,不再依賴英雄。
它自己會生長,會反擊,會記住。
與此同時,洪興祠堂。
晨霧繚繞,香火嫋嫋。
七叔身穿黑緞長衫,拄杖立於祭壇前。
長老們環列兩側,神情肅穆。
春季祭典開始,司儀照例展開名錄卷軸,念至“丙字”係列時,聲音微微一頓——這一欄曆來空白,或僅標注“待考”。
他抬頭看向七叔,目光遲疑。
七叔抬起手,輕輕一壓。
“今年不同。”他聲音不高,卻震得簷角銅鈴輕顫。
隨即,一名長老捧出一卷新軸,在眾人注視下徐徐展開。
墨跡猶新,三百二十七個名字整齊排列,其中赫然包括王家傑之父、三叔胞弟,乃至當年被定性為“叛徒”的數位元老。
“丙字001,陳美蘭。”七叔親自開嗓,一字一頓,“文革期間藏匿禁書三十七冊,代傳口信四十二次,死於審查途中。”
“丙字042,廖誌宗。甲字元勳,臨終遺言補錄原始目錄,葬禮當日係統自啟,確認身份。”
一個個名字落下,如石墜湖,漣漪擴散。
兩名青年突然衝出人群,直撲卷軸——王家傑親信無疑。
可還未近身,四名長老已悄然合圍,動作利落,將人製伏在地。
七叔看都沒看他們,隻淡淡道:“你們以為撕掉名字就能抹去事實?現在連掃地阿姨都知道誰該被記住。”
次日清晨,洪興官網首頁更新公告:
“即日起,所有曆史爭議人物均列入‘待考錄’名錄,接受公眾舉證。真相不在封印之中,而在千萬雙眼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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