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楓看著她眼中的決絕,想起了韓家莊的老莊主,想起了那些為守護家園而戰的莊戶。或許,這就是江湖吧,總有人為了信念,為了情義,奮不顧身。
“好。”蕭楓點頭,“等你傷好些,我們就出發。”
陽光穿透雲層,照進義倉,驅散了陰暗。韓石頭和狗剩趕著空馬車離開,他們要回韓家莊報信;蕭楓和柳如煙則留了下來,一個養傷,一個籌劃著江南之行。
沒人知道,在他們離開後,亂葬崗的陰影裡,一個人影靜靜佇立,正是蘇媚。她看著義倉的入口,喃喃自語:“師父,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江南的煙雨,似乎已在眼前。而那封塵封十年的密信,正等待著被揭開的那一刻。蕭楓握緊了手中的劍,他知道,前路比落馬坡更凶險,但他彆無選擇。
因為有些債,必須討;有些罪,必須誅;有些信念,必須用劍來守護。
三日後,青石鎮外的破廟裡,柳如煙已能勉強下床行走。蕭楓用僅剩的半瓶“凝神丹”為她調理內傷,雖未能痊愈,卻已無性命之憂。廟外的老槐樹上,韓石頭留下的信鴿撲棱棱飛走,帶去了他們即將前往江南的消息。
“江南水鄉,水路縱橫,天樞閣的人若要截殺,多半會在渡口動手。”蕭楓用樹枝在地上畫著簡易地圖,“我們從青石鎮出發,先到揚州,再轉乘烏篷船沿運河南下,繞開常州的關卡——那裡的知府是天樞閣的人。”
柳如煙指尖劃過“常州”二字,眼神冰冷:“十年前,帶隊抄家的就是常州知府張謙。我在他袖中見過天樞閣的蝙蝠令牌。”
蕭楓折斷樹枝:“此人暫且記下。我們現在羽翼未豐,不宜打草驚蛇。”他從包裹裡取出兩套粗布衣衫,“換上這個,尋常商旅打扮不易引人注目。”
柳如煙接過衣衫時,指尖觸到一塊硬物,是蕭楓藏在包裹夾層裡的半截玉佩。玉佩質地溫潤,刻著半個“樞”字——這是他當年叛出天樞閣時,從閣主令牌上硬生生劈下的信物,也是唯一能證明他曾是閣中弟子的憑證。
“你還留著這個?”柳如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蕭楓將玉佩收回:“留著它,總有一天能用得上。”他沒說的是,這半截玉佩裡,藏著天樞閣總壇的位置機關圖。
兩日後,揚州碼頭。
蕭楓牽著一匹瘦馬,柳如煙挎著竹籃,扮作走親訪友的尋常夫妻。碼頭上人聲鼎沸,挑夫的號子、商販的吆喝、船家的催促交織在一起,倒成了最好的掩護。
“客官,要坐船嗎?”一個穿著蓑衣的船家湊上來,眼神卻在柳如煙腰間的短刀上多停留了片刻。
蕭楓不動聲色地擋在柳如煙身前:“去烏鎮,多少錢?”
“二兩銀子,包您順風順水。”船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手指卻在船幫上輕輕叩了三下——那是天樞閣“水影堂”的聯絡暗號。
蕭楓心中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太貴了,那邊的船隻要一兩。”他說著,拉著柳如煙便走。
船家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卻沒有追上來。
走到碼頭儘頭,蕭楓才低聲道:“碼頭被盯上了,換個地方走陸路。”
柳如煙點頭,忽然指向街角一個賣糖畫的老漢:“你看他的糖鍋,底下刻著蝙蝠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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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楓望去,果然見那銅鍋底部隱隱露出蝙蝠形狀的刻痕。他拉著柳如煙拐進一條小巷,巷子深處傳來磨刀聲,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正坐在石階上磨柴刀,刀刃卻亮得反常,顯然是慣使兵器的好手。
“前後都有人。”柳如煙壓低聲音,握住了腰間短刀。
蕭楓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巷尾一扇虛掩的木門上。門上貼著褪色的“囍”字,像是戶尋常人家。他推開門,拉著柳如煙閃身進去,反手將門閂扣上。
院內雜草叢生,正屋的窗紙破了個洞,隱約能看到裡麵的陳設。突然,一陣極輕的呼吸聲從西廂房傳來,蕭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拔出長劍緩緩靠近。
西廂房的門虛掩著,裡麵堆著半屋柴火。蕭楓猛地踹開門,卻見柴火堆後蜷縮著一個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穿著粗布短打,臉上沾著煤灰,手裡緊緊攥著一個饅頭。
“彆殺我!”少年嚇得瑟瑟發抖,“我隻是來偷點吃的……”
蕭楓收劍入鞘:“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少年哆哆嗦嗦地說:“我叫阿水,爹娘是這宅子的主人,三個月前被官府抓了,說他們私通亂黨……”
柳如煙心頭一動:“抓你爹娘的,是不是常州來的官差?”
阿水點頭:“領頭的是個胖子,腰上掛著塊黑牌子,上麵有個蝙蝠!”
蕭楓和柳如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天樞閣不僅在碼頭設伏,還在揚州城內大肆抓人,顯然是布下了天羅地網。
“外麵有壞人在找我們,你知道怎麼出去嗎?”柳如煙蹲下身,儘量讓語氣溫和。
阿水指了指後院的牆:“翻牆出去是條死胡同,但胡同儘頭有口枯井,井壁上有個洞,能通到城外的亂葬崗。”
正說著,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船家的聲音:“他們肯定躲在裡麵,搜!”
蕭楓當機立斷:“阿水,帶我們走,事後我送你十兩銀子,夠你贖爹娘了。”
阿水眼睛一亮,立刻從柴火堆後鑽出來:“跟我來!”
三人穿過後院,阿水搬來幾塊石頭墊在牆下:“快!”
蕭楓先托著柳如煙翻牆過去,再將阿水送過去,自己最後翻身躍出。牆外果然是條死胡同,彌漫著一股餿臭味。阿水指著牆角的枯井:“就是這裡!”
蕭楓探頭往井裡看,深約丈許,井底黑漆漆的。他剛要下去,卻聽胡同口傳來鐵器碰撞的聲音——追兵已經來了。
“你們先下去!”蕭楓拔劍迎向胡同口,“我隨後就到!”
柳如煙知道此刻不是矯情的時候,握住阿水的手:“抓緊了!”兩人順著井繩滑了下去。
蕭楓看著她們消失在井底,轉身麵對追來的七八名黑衣人。為首的正是那個船家,手裡多了把分水刺,寒光閃閃。
“蕭大俠,何必呢?”船家獰笑道,“束手就擒,還能留個全屍。”
蕭楓長劍斜指地麵:“有本事,就自己來取。”
他知道井底的通道狹窄,不宜久戰,必須速戰速決。身形一晃,劍隨身走,直取船家咽喉。這一劍快如閃電,船家沒想到他竟敢主動進攻,倉促間舉分水刺格擋。
“叮!”
金鐵交鳴聲中,船家隻覺手腕一麻,分水刺險些脫手。他身後的黑衣人立刻圍攻上來,刀光劍影瞬間將蕭楓籠罩。
蕭楓施展“隨風步”,身形在刀光中穿梭,長劍每一次起落都帶起一串血珠。但對方人多勢眾,他漸漸感到吃力,左臂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袖。
“不能再等了!”蕭楓心念電轉,猛地將長劍擲出,刺穿一名黑衣人的胸膛,隨後縱身躍起,踩著另一名黑衣人的肩膀,翻身跳進枯井。
“追!”船家怒吼著,也跟著跳了下去。
井底果然有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蕭楓鑽進洞時,聽到身後傳來柳如煙的聲音:“這邊!”
通道狹窄潮濕,隻能匍匐前進。蕭楓緊隨柳如煙和阿水身後,身後傳來追兵的怒罵聲和爬動聲。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一絲光亮,阿水歡呼一聲:“到了!”
三人爬出洞口,發現身處一片荒墳之中,正是阿水說的亂葬崗。遠處傳來雞鳴聲,天快亮了。
“往那邊走,能上官道。”阿水指著西北方向。
蕭楓剛要邁步,卻忽然臉色一變,拉住柳如煙:“小心!”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震動起來,數道黑影從墳包後竄出,為首的是個穿著官服的胖子,腰間果然掛著塊蝙蝠令牌——正是常州知府張謙!
“蕭楓,柳如煙,本官在此等候多時了!”張謙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煙雨樓的小丫頭,沒想到你還活著,正好,送你去跟你爹娘團聚!”
柳如煙眼中噴火,握緊短刀便要衝上去,被蕭楓死死按住。他看到張謙身後站著個麵白無須的中年人,手指修長,指甲泛著青黑色——是天樞閣“藥毒堂”的堂主,人稱“毒手書生”的魏無牙。
“魏無牙,十年不見,你的‘化骨散’練得更精進了?”蕭楓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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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牙輕笑一聲:“蕭兄謬讚,比起蕭兄當年一劍劈開玄鐵令牌的威風,魏某自愧不如。”他拍了拍手,兩名黑衣人抬著個箱子走上前,打開箱蓋,裡麵是數十隻通體碧綠的蠍子,“這是西域的‘碧血蠍’,螯針上的毒,見血封喉,蕭兄要不要嘗嘗?”
蕭楓將柳如煙和阿水護在身後:“張謙,你勾結天樞閣,私通北狄,就不怕朝廷降罪嗎?”
張謙臉色微變,隨即獰笑:“朝廷?等天樞閣大事一成,這天下就是我們的了!你和這小丫頭,還有那個知道太多的阿水,今日都得死!”
他說著,魏無牙已將碧血蠍放出。數十隻蠍子如綠色閃電般撲來,所過之處,野草瞬間枯黃。
“閉住呼吸!”蕭楓大喊一聲,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將裡麵的藥粉撒向空中。藥粉遇空氣化作白霧,碧血蠍觸到白霧,紛紛落地抽搐。
“是‘驅蟲散’!”魏無牙臉色一變,“沒想到你還留著這東西!”
這是當年蕭楓在藥毒堂當值時配的藥,沒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場。
“動手!”張謙怒吼。
黑衣人再次圍攻上來。蕭楓知道硬拚必死,目光落在遠處的一片密林:“往樹林裡跑!”
他當先殺出一條血路,長劍翻飛,逼退黑衣人。柳如煙護著阿水緊隨其後,短刀雖短,卻也精準地刺向敵人的關節。
魏無牙見狀,從懷中掏出個竹筒,放出一隻信鴿。信鴿直衝雲霄,顯然是在召喚援兵。
“他們在等援兵,必須儘快擺脫!”蕭楓大喊,忽然瞥見林中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是蘇媚!
他心中一緊,難道紅袖堂的人也來了?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密林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玄甲騎兵疾馳而出,為首的竟是靖武軍的李靖!
“張謙,你勾結亂黨,罪證確鑿,還不束手就擒!”李靖長槍一指,騎兵如潮水般衝來。
張謙嚇得魂飛魄散:“不可能!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靖冷笑:“蕭大俠早已飛鴿傳書,告知你與天樞閣勾結之事,本官特來拿你!”
這其實是蕭楓的後手。離開青石鎮前,他讓李靖派暗線盯著常州方向,若發現張謙異動,立刻馳援。沒想到竟在此刻趕到。
黑衣人被靖武軍衝得七零八落。魏無牙見勢不妙,化作一道青煙遁走;張謙想逃,卻被李靖一槍挑落馬下,活捉歸案。
“蕭大俠,沒事吧?”李靖翻身下馬。
蕭楓鬆了口氣:“多謝李將軍及時趕到。”
柳如煙看著被押走的張謙,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十年大仇,竟以這樣的方式得報,卻沒有想象中的快意。
阿水拉了拉蕭楓的衣角:“我爹娘……”
蕭楓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張謙已被擒,你爹娘很快就能出獄。這是十兩銀子,先去買身新衣服,等你爹娘出來。”
阿水接過銀子,重重磕頭:“多謝恩公!”
李靖看著他們,忽然道:“蕭大俠,魏無牙跑了,他肯定會去報信,江南之行,怕是更凶險了。”
蕭楓望向東方,那裡水汽氤氳,正是江南的方向。他知道,魏無牙的逃走隻是開始,天樞閣的總壇、煙雨樓的密信、北狄的陰謀……還有太多的謎團等著解開。
“再凶險,也要去。”蕭楓握緊了手中的劍,“有些事,必須有個了斷。”
柳如煙走到他身邊,目光堅定:“我陪你。”
朝陽終於衝破雲層,金色的光芒灑滿亂葬崗,驅散了陰霾。靖武軍押著俘虜離去,阿水也蹦蹦跳跳地往鎮上跑,隻剩下蕭楓和柳如煙站在原地。
“走吧。”蕭楓率先邁步。
“去哪?”
“先找個地方,給你買身新衣服。”蕭楓回頭,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總不能穿著這身粗布衫,去見煙雨樓的故人。”
柳如煙臉頰微紅,跟上他的腳步。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開。
江南的煙雨,似乎更近了。而那封塵封十年的密信,正等待著被揭開的那一刻。蕭楓知道,前路依舊布滿荊棘,但隻要身邊有劍,有她,他就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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