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什麼，轉身衝出丹房：“不好！三清殿！”
韓立等人趕緊跟上，隻見蘇凝霜跑到三清殿前，用力推開那扇黃銅大鎖的殿門。殿內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三清像前的供桌上，擺著塊黑色的石碑殘片，正是斷魂崖下鎮魂碑的碎片！而本該閉關的青雲觀觀主，正盤膝坐在殘片前，雙目緊閉，周身纏繞著黑色的霧氣，竟與無妄身上的戾氣如出一轍！
“師父！”蘇凝霜失聲喊道。
觀主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神采，隻有一片死寂的黑：“凝霜，你回來了。”他的聲音低沉而詭異，完全不像平日那個仙風道骨的老道，“正好，等血祭完成，你就繼承我的衣缽，成為陰羅教的新聖女吧。”
陰羅教的新聖女？
韓立如遭雷擊，他終於明白，青雲觀根本不是什麼世外桃源，而是陰羅教布下的另一顆棋子！觀主早就投靠了陰羅教，所謂的破解腐心散，所謂的閉關，都是為了血祭鎮魂碑殘片！
而蘇凝霜，這個出手救了他們的女子，竟然是觀主選定的聖女？
陽光透過殿門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觀主身上的黑霧越來越濃，鎮魂碑殘片開始發出暗紅色的光芒，整個青雲觀都在微微顫抖，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即將蘇醒。
韓立握緊追風劍，擋在蘇凝霜身前。他不知道這個白衣女子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但他知道，絕不能讓陰羅教的陰謀得逞。
江湖的風浪，果然比他想象的更加洶湧。而這場圍繞著百年秘辛的紛爭，似乎正朝著更加黑暗的方向，一步步沉淪。
三清殿內的黑霧越來越濃，帶著蝕骨的寒意。觀主周身的黑色霧氣已凝聚成實質，宛如一件流動的黑袍，襯得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愈發詭異。鎮魂碑殘片上的符文開始流轉，與觀主身上的黑霧交相呼應，發出低沉的嗡鳴。
“師父，您醒醒啊！”蘇凝霜的聲音帶著哭腔，玉笛在手中微微顫抖。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散發著戾氣的人，竟是從小教導她“道法自然，濟世救人”的師父。
觀主緩緩站起身，黑霧在他身後形成一對巨大的翅膀虛影，陰影將整個三清殿籠罩：“傻孩子，為師從未糊塗過。”他的目光掃過蘇凝霜，最終落在韓立手中的追風劍上，“百年前，七大門派用嬰兒血煉製同心咒，正道早已腐朽。隻有借血魔之力，才能滌蕩這汙濁的江湖。”
“那是歪理！”韓立怒喝道，“用無辜者的血來‘滌蕩’江湖，和陰羅教有什麼兩樣？”追風劍紅光暴漲，竟將身前的黑霧逼退半尺。
觀主冷笑一聲：“黃毛小兒懂什麼。當年若不是七大門派偷襲，血魔本可一統江湖，建立真正的秩序。”他抬手指向鎮魂碑殘片，“這殘片裡藏著血魔的一縷本源，隻要用聖女的心頭血獻祭，就能喚醒它。到那時，天下將重歸‘正道’。”
“聖女的心頭血……”蘇凝霜臉色煞白，終於明白師父為何一直對她格外嚴苛，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被選中的祭品。
“師妹，彆猶豫了。”殿外傳來腳步聲，刀疤道士竟去而複返，身後還跟著十幾個手持法器的黑衣人——顯然是潛伏在青雲觀的陰羅教徒，“能為血魔大人獻祭，是你的榮幸。”他脖頸上的黑色紋路愈發清晰，顯然已被黑霧侵蝕。
蘇凝霜退到韓立身邊，玉笛橫握：“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她看向觀主，眼中滿是失望，“師父，您可知劉師叔是怎麼死的？他發現了您的秘密，想偷解藥救蕭大俠，卻被王師兄滅口。您連自己的師弟都能犧牲，這就是您說的‘秩序’？”
觀主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冰冷：“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劉師弟冥頑不靈，本就該死。”他突然出手，黑霧化作一條巨蟒，朝著蘇凝霜纏去，“既然你不願獻祭，那為師就親自取你的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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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立揮劍斬斷黑霧，拉著蘇凝霜後退：“快走！”他轉頭對柱子和狗剩喊道，“帶蕭大俠從密道下山，去黑風穀找千年雪蓮！”
“那你呢？”柱子急道。
“我斷後！”韓立將追風劍橫在胸前，十五歲的少年此刻竟有了幾分蕭楓的決絕，“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要拿到雪蓮！”
蕭楓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被狗剩死死按住：“蕭大俠，我們聽韓大哥的！”兩個少年架起蕭楓，朝著殿後的密道入口跑去——那是蘇凝霜之前偷偷告訴他們的逃生路線。
“想跑？”刀疤道士帶人追了上去，卻被蘇凝霜的玉笛攔住。她吹出三枚笛針，精準地射中三個黑衣人的咽喉：“你們的對手是我！”
觀主見狀，黑霧再次湧動，化作無數尖刺射向韓立：“先解決這礙事的小子。”
韓立將追風劍舞得密不透風，沈孤鴻的劍意與少年的氣血相融，紅光如烈日般耀眼。那些黑霧尖刺一觸到紅光便紛紛消散，竟無法傷他分毫。
“有趣。”觀主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沈孤鴻的劍意竟能傳承到你身上。看來，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價值。”他雙手結印，黑霧凝聚成一柄長劍，劍身流淌著與鎮魂碑相似的符文，“今日，就讓老夫領教一下追風劍法的厲害。”
黑霧劍直刺而來，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韓立不敢怠慢，使出“回風斬”，紅光與黑霧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少年被震得後退三步，虎口發麻，而觀主卻紋絲不動，顯然內力遠在他之上。
“就這點本事？”觀主步步緊逼，黑霧劍招招致命。韓立隻能勉強招架，很快便險象環生。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劍法中竟摻雜著青雲觀的道家心法，剛柔並濟，詭異至極。
另一邊，蘇凝霜與刀疤道士的纏鬥也到了白熱化。她的玉笛靈動飄逸，本可占據上風，但刀疤道士顯然熟悉她的招式，總能提前預判，加上黑衣人不斷騷擾，漸漸落入下風。
“師妹，彆掙紮了。”刀疤道士獰笑道，“你以為當年你爹娘真是死於山賊之手？那是教主的安排，就是為了讓觀主將你培養成聖女！”
蘇凝霜的動作猛地一頓，玉笛險些脫手：“你說什麼？”
“你爹娘本是陰羅教的叛徒，教主仁慈，留你一命，還讓你修習上乘武學。”刀疤道士趁機一刀劈來，“你該感恩戴德才對！”
這一刀來得又快又狠，蘇凝霜躲閃不及，肩頭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染紅了白衣。她踉蹌後退，眼中滿是震驚與痛苦——原來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不堪的陰謀。
觀主抓住機會，黑霧劍突然變招，纏住追風劍的劍脊。韓立隻覺一股陰寒之力順著劍身湧入體內，頓時氣血翻湧，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韓立！”蘇凝霜驚呼，不顧傷勢衝過來幫忙，玉笛直指觀主後心。
觀主回身一掌拍開玉笛，黑霧趁機侵入蘇凝霜體內。她悶哼一聲，臉色變得慘白，嘴角溢出黑血——竟也中了腐心散的毒。
“現在，沒人能救你們了。”觀主收回黑霧劍，看著倒地的兩人，眼中滿是得意，“凝霜，認命吧。用你的血，開啟新的時代。”
他走向蘇凝霜，伸出黑霧繚繞的手，就要取她的心頭血。韓立掙紮著想爬起來，卻被兩個黑衣人死死按住，隻能眼睜睜看著觀主的手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蘇凝霜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師父，您錯了。”她從懷中掏出個小小的瓷瓶，正是之前劉師叔煉製的、裝著顯形散的瓶子，“我爹娘不是叛徒，他們是想告訴你，陰羅教的教主，根本不是為了複仇，他是想借血魔之力統治江湖！”
她猛地將瓷瓶砸向觀主，粉末與黑霧接觸，發出滋滋的聲響。觀主慘叫一聲，身上的黑霧劇烈翻騰，露出底下布滿黑色鱗片的軀體——竟與無妄的真身有幾分相似！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觀主又驚又怒。
“劉師叔臨死前告訴我的。”蘇凝霜咳出一口黑血，眼神卻異常明亮，“他在你丹房的暗格裡，找到了當年你與教主的密信。”
原來剛才在丹房，蘇凝霜趁亂從劉師叔的袖中摸到了這瓶顯形散，也看到了暗格裡的密信。她故意裝作被刀疤道士的話動搖，就是為了尋找機會揭穿觀主的真麵目。
“一派胡言！”觀主怒吼著撲向蘇凝霜，黑霧凝聚成利爪，“我現在就殺了你！”
韓立見狀，用儘全身力氣掙脫黑衣人，將追風劍擲向觀主。少年的內力雖弱，但蘊含的追風劍意卻讓觀主不得不分心格擋。就在這一瞬間，蘇凝霜突然抓起地上的鎮魂匕，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要！”韓立目眥欲裂。
匕首刺入半寸，鮮血染紅了白衣。但蘇凝霜沒有繼續用力，反而調轉匕尖，趁著觀主被追風劍逼退的瞬間，將匕首狠狠擲向鎮魂碑殘片！
“噗嗤！”
鎮魂匕精準地刺入殘片中央，那柄專克邪祟的匕首竟與碑片產生了共鳴。殘片發出刺耳的尖叫，上麵的符文寸寸碎裂，黑霧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灰白色的石頭——血魔的本源，竟被鎮魂匕徹底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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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觀主發出絕望的嘶吼，失去黑霧支撐的軀體迅速乾癟，轉眼便化作一具枯骨。
刀疤道士見勢不妙，轉身就想跑，卻被趕回來的柱子和狗剩用石頭砸中後腦，暈了過去。原來兩個少年放心不下韓立，安頓好蕭楓後又折返回來，正好撞見這一幕。
三清殿內終於恢複平靜，隻剩下蘇凝霜倒地的身影。韓立撲過去抱住她，隻見她的臉色已如金紙，顯然毒已攻心。
“為什麼……要這麼做……”韓立的聲音哽咽。
蘇凝霜笑了笑，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遞給韓立：“這是……劉師叔配的解藥……能解……腐心散……隻是缺了雪蓮蕊……”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告訴蕭大俠……青雲觀的藏書閣……有同心咒的……另一份圖譜……”
她看著窗外的天空，眼中閃過一絲向往：“我一直想……看看江湖的樣子……可惜……”
話音未落，她的手便垂了下去，嘴角卻帶著釋然的微笑。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身上，白衣上的血跡仿佛開出了一朵朵淒美的花。
韓立握緊油紙包，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他想起蘇凝霜擋在他身前的樣子，想起她聽到身世時的痛苦，想起她最後決絕的眼神——這個被命運捉弄的女子，最終用自己的方式，守護了心中的正道。
“韓大哥，我們該走了。”柱子輕聲道，“蕭大俠還在等解藥。”
韓立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將蘇凝霜的屍體放平，又在她身邊放下那支玉笛。他對著屍體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撿起追風劍和鎮魂匕，轉身跟著柱子和狗剩走向密道。
走出三清殿時，他回頭望了一眼。陽光下，青雲觀的飛簷依舊古樸，卻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鎖。那些潛伏的黑衣人已被肅清，幸存的道士們正在打掃戰場，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
或許，這裡很快會恢複往日的寧靜，或許，會成為江湖人談論的又一段傳奇。但對於韓立來說，青雲觀隻留下了蘇凝霜最後的笑容，和那份沉甸甸的解藥配方。
密道裡，少年的腳步堅定。他知道，接下來要去的黑風穀，才是真正的龍潭虎穴。陰羅教的教主，千年雪蓮，還有那份藏在藏書閣的同心咒圖譜……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那裡，所有的恩怨，也終將在那裡了結。
追風劍在他手中微微震動，仿佛在呼應著少年的決心。江湖路遠，道阻且長，但隻要劍還在，心還在，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黑風穀的方向，烏雲正在聚集，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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