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過戈壁邊緣的綠洲時,曉蓮忽然勒住韁繩,指尖撚起一叢貼地生長的淡紫色藥草。那草葉邊緣泛著極淡的銀紋,正是蘇雲藥經裡提過的“追魂草”——雖名帶“追魂”,卻是追蹤腐心毒的絕佳引子,根莖遇毒會滲出暗紅汁液,比尋毒丸更靈驗。
“留幾株帶在身上。”她將藥草連根拔起,用麻布小心裹好塞進藥箱,“鬼手若沾過腐心毒,沿途定會留下痕跡,這草能幫我們確認他的去向。”
蕭楓勒馬等候,青霜劍斜挎在肩,劍鞘上的霜紋被日光映得愈發清晰。他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祁連山餘脈,眉頭微蹙:“李青,徐大人那邊的飛鴿傳書,隻說關卡加強戒備?沒提鬼手可能的落腳點?”
李青拍了拍腰間的信囊,語氣沉了幾分:“徐大人在信裡提了件怪事——半月前,江南水鄉的‘煙雨樓’突然易主,新樓主行事低調,卻在暗中收購大量‘寒水石’。那東西本是尋常藥材,可若與腐心毒配伍,能讓傀儡的心智更難掙脫控製,正是鬼手慣用的手法。”
曉蓮心頭一緊,翻藥經的手指頓在某一頁:“師姐當年追查鬼手時,也曾記過他的習性——此人極擅藏蹤,每到一處必尋有水源、易布毒的地方落腳。煙雨樓依南湖而建,樓底有暗河直通城外,若他真藏在那裡,既能借水路脫身,又能順著暗河往南湖投毒。”
三人交換眼神,無需多言便調轉馬頭,改道往東南方向疾馳。沿途漸入中原腹地,風沙漸歇,取而代之的是阡陌縱橫的田壟與炊煙嫋嫋的村落。曉蓮沿途留意著路邊的草木,追魂草的根莖始終保持著淡白,直到行至江南地界邊緣的“落馬坡”,那根莖才隱隱滲出一絲暗紅。
“他果然往江南去了。”蕭楓勒住馬,目光掃過坡下的岔路——一條是通往蘇州府的官道,塵土飛揚,往來商旅不絕;另一條則是雜草叢生的小徑,儘頭隱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後,隱約能聞見流水聲。
李青翻身下馬,蹲身查看小徑上的蹄印:“這蹄印很新,且馬蹄鐵上沾著西域的黃沙,定是鬼手無疑。他沒走官道,是想避開關卡,從竹林後的水路直插煙雨樓。”
曉蓮也下了馬,將追魂草放在蹄印旁,根莖的暗紅色立刻濃了幾分:“腐心毒的氣息很重,他離我們不足十裡。而且……”她俯身撥開路邊的草叢,露出幾株被踩爛的野草,草葉上殘留著極淡的青黑色汁液,“他在沿途撒了稀釋的腐心毒,怕是想引沿途的野獸變成傀儡,拖延我們的腳步。”
蕭楓抽出青霜劍,劍刃輕揮,將那片沾毒的野草齊根斬斷:“不必管這些,我們走小徑追,務必在他抵達煙雨樓前截住。李青,你帶兩個隨從從官道繞去煙雨樓後門,守住暗河入口;我和曉蓮走小徑,正麵攔他。”
李青應聲點頭,點了兩名精銳騎兵,策馬往官道疾馳而去。蕭楓則與曉蓮並肩走進小徑,竹林茂密,陽光透過枝葉灑下細碎的光斑,落在青石板鋪就的隱秘小徑上——這路顯然有人常走,石板上的青苔被踩得光滑,偶爾能看見幾滴暗紅的血跡,想來是鬼手沿途清理痕跡時,不慎留下的傷口血跡。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隱約傳來水響,夾雜著低沉的咳嗽聲。曉蓮示意蕭楓放緩腳步,兩人貼著竹林邊緣往前挪動,不多時便看見一片開闊的水潭——潭水清澈,岸邊停著一艘烏篷船,船頭立著個身披黑鬥篷的人影,正低頭咳嗽,指尖垂落處,幾滴青黑色汁液滴在草地上,瞬間將青草灼得枯萎。
那人戴著青銅麵具,額間三道血魂教圖騰在斑駁的光影下泛著冷光,正是鬼手。他似乎受了傷,咳嗽聲越來越重,猛地抬手按住胸口,麵具下傳出壓抑的悶哼。
“鬼手!”蕭楓身形一晃,已躍至潭邊,青霜劍直指對方咽喉,“你的腐心毒反噬了?看來蘇雲當年給你留的傷,始終沒好利索。”
鬼手緩緩轉過身,沙啞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陰鷙:“蕭楓,你倒還記得當年的事。蘇雲那賤人,若不是她壞我好事,沈教主早就一統江湖了!”他猛地抬手,袖中飛出數枚毒針,針尾帶著淡綠色的毒霧,“今日便讓你們夫妻倆,陪我一起喂毒!”
曉蓮早有防備,手腕一揚,數枚銀針破空而出,精準擊落毒針,同時從藥箱裡取出一小瓷瓶,將裡麵的白色粉末往空中一撒——那是“破毒散”,遇腐心毒便會化作淡紫色煙霧,正好能隔絕毒霧。
“你以為憑這點伎倆,就能傷得了我們?”曉蓮緩步上前,手中緊握著藥經,“師姐當年留你一命,是想讓你回頭,可你執迷不悟,竟用腐心毒殘害無辜牧民,今日定饒不了你!”
鬼手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猛地扯下鬥篷——他的左臂纏著厚厚的繃帶,繃帶已被鮮血浸透,顯然是之前在黑石城逃脫時,被蕭楓的劍氣所傷。他咬著牙,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陶罐,就要往潭水裡倒:“既然你們不讓我活,那就讓這南湖沿岸的百姓,都變成傀儡!這罐‘腐心劇毒’,足夠讓整個江南變成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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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楓眼神一凜,腳尖一點地麵,身形如箭般撲了上去,青霜劍帶著淩厲的劍氣,直刺鬼手握罐的手腕。鬼手側身避開,卻因左臂傷勢牽動,動作慢了半分,罐口傾斜,幾滴劇毒灑在地上,瞬間腐蝕出幾個深洞。
曉蓮趁機從懷中摸出辨容草粉,揚手撒向鬼手的麵具——上次識破的是替身,這次她要看看這麵具下的真麵目。藥粉落在青銅麵具上,瞬間化作猩紅,鬼手驚呼一聲,猛地後退,卻被身後的烏篷船絆了一下,身形不穩。
就在這時,蕭楓的青霜劍已抵在他的脖頸處,劍刃寒氣刺骨。“摘下麵具。”蕭楓的聲音冷得像冰,“我要看看,沈蒼的走狗,究竟長什麼模樣。”
鬼手渾身緊繃,卻突然低笑起來,笑聲裡滿是瘋狂:“你們以為抓住我就完了?沈教主當年埋下的後手,何止我一個?血魂教的餘孽,遍布中原西域,用不了多久,傀儡大軍就會踏平江南,踏平北境……”
他話未說完,曉蓮突然注意到他脖頸處的紅點——那紅點比尋常中腐心毒者更深,且隱隱在跳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皮下蠕動。“小心!他體內的腐心毒已經失控了!”她驚呼著上前,想要將醒魄丹塞進鬼手嘴裡,卻見鬼手猛地抬頭,眼中翻起一層渾濁的青霧,指尖的青黑色瞬間蔓延至手腕。
“不好!他在給自己催毒!”蕭楓心頭一沉,揮劍想要製住他的四肢,卻見鬼手突然發力,竟掙脫了劍刃的束縛,抱著黑色陶罐就往潭水裡衝。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從竹林中竄出,手中短刀直劈鬼手後心——正是繞路趕來的李青!短刀入肉的聲響沉悶,鬼手慘叫一聲,手中的陶罐脫手而出,眼看就要落入潭中。
曉蓮反應極快,足尖一點潭邊的石頭,身形如蝶般躍起,在陶罐落水前將其穩穩接住。罐口的封泥已鬆,她連忙用麻布死死捂住罐口,落地時踉蹌了幾步,被蕭楓穩穩扶住。
鬼手倒在地上,胸口的傷口汩汩冒血,青銅麵具摔落在地,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左臉一道長長的刀疤從額頭延伸至下頜,右眼是渾濁的灰白色,顯然早已失明。曉蓮看著那張臉,突然想起藥經裡的記載:“你是……當年血魂教的‘鬼醫’?師姐說過,你本是西域名醫,卻因癡迷毒術,被沈蒼招攬,用活人煉毒!”
鬼手躺在地上,呼吸越來越微弱,卻仍死死盯著曉蓮手中的陶罐:“腐心毒……終究……還是沒能……”話未說完,頭一歪,徹底沒了氣息,指尖的青黑色迅速褪去,隻留下一片死灰。
蕭楓收起青霜劍,俯身檢查鬼手的屍體,確認已無生機後,才看向曉蓮:“沒事吧?沒被毒濺到?”
曉蓮搖了搖頭,將陶罐緊緊攥在手裡:“幸好接住了,這東西若流入南湖,後果不堪設想。我們得儘快把它銷毀,用清心草和回心草混合焚燒,才能徹底中和毒性。”
李青走上前來,踢了踢鬼手的屍體,語氣鬆了幾分:“總算解決了這禍害,徐大人那邊也能鬆口氣了。隻是……鬼手臨死前說的話,會不會是真的?沈蒼還有其他後手?”
蕭楓望著遠處的江南水鄉,眉頭微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沈蒼當年能攪動江湖風雨,絕不會隻靠鬼手一人。我們先回蘇州府,和徐大人彙合,再徹查煙雨樓,順便清點沈蒼餘黨,絕不能留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