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昨晚跟洛老嘮了大半宿之後徐煥就睡不著了。
她跟謙哥講了很多這一次經曆的細節和感慨。
尤其是關於王離這一塊,徐煥覺得有些難為謙哥。
王離是大燕的仇人,相信這次燕勳中計其中也應該有王離的人在旁邊推波助瀾。
但是他又是大燕的恩人,因為他救了燕勳和徐煥,這兩個人對於大燕來說都尤為重要。
徐煥靠在燕鑠的身上,“我不能勸說你們應該如何對王離,畢竟板子沒有打在我身上,我不知道那疼的滋味。我隻是單純的出於他這一路對我所做的事情還有上輩子為我收屍,所以是我個人欠他的人情,我想給他一些補償,但終歸還是要牽扯上大燕,我怕會有人說這是養虎為患……但其實王離他並不是完全沒救。”
燕鑠緊跟著她的話說道:“你不要覺得為難,怎麼想的就怎麼去做。我會去說服父皇,他在大燕是王離,不是阿史那多隼。”
有了燕鑠這句話徐煥心裡踏實了。
她側頭看了看燕鑠的表情,見他眉目平靜如水。
“可我不知道後麵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我也怕我今日的決定會給大燕帶來不可逆轉的後果。”
燕鑠垂下頭輕吻她的眉眼,“所有的後果都有我背著,罪人我來當。”
徐煥把頭埋進他的脖頸間,“我不要,我不要你這樣。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燕鑠摸著她的頭發,用下頜輕輕的蹭著,想了想。
“明天我先跟他好好談一談,看看他是什麼態度。你就安心養好身體,其他的事都交給我。”
燕鑠沒說的是,若是王離不合他的心思,那就找個機會讓這個人消失便是了,到時候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煥煥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也就不會覺得內疚,這個壞人隻有他來做……或許楊遠威也會參與。
徐煥思緒回到了上輩子,“在我原來的世界,草原是我的姥姥家,每個假期我都會跟著媽媽去那裡,姥姥家有很大的院子,養了很多的羊……我希望草原也能成為大燕的一部分。”
她摟著燕鑠的腰,有些哀怨的語調,“老公,我怕草原的族群真的覆滅了,那麼千年後是不是就再也沒有叫蒙古的這個地方了?那還會有呼和浩特這個地方嗎?我姥姥家也不會有了吧?”
她沉默了很久,鼻子酸酸的,“算了,我管什麼千年之後的事呢,現在自己還沒過上好日子,算了,不管了,你還是彆聽我的,你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答應王離的我自己這邊解決,就讓他跟著我師父學學醫術,然後教會他種田,給他一些糧種,他回去之後能怎麼樣我不管了。上輩子他為我收屍,大不了這輩子他死了我去厚葬他。”
“好,不管了,你什麼都不用管,都交給我好不好?閉上眼睛睡一會,天都快亮了,一早還要喝藥呐,你就這麼靠著我睡,省得你睡覺不老實再碰到傷口。”
燕鑠輕輕拍哄著她睡覺,等她睡著了,燕鑠才靜下心來思考。
殺了阿史那多隼這個王子,突厥恐怕是再無翻身之日,但誰又能保證數十年之後不會再出現一個聰明的王子呢?他的族人再從古羅斯卷土重來,又會以怎樣的形式來迫害大燕呢?
現在多隼因為有徐煥這一層關係,他的思想還是可控的,若是不殺他,將他變為盟友,兩方交好倒是有利於社稷發展。畢竟大燕需要足夠的時間休養生息。
家大業大底子薄,若是百年之內再無戰事,那大燕應該能發展成曠世強國,他們燕家的後代也就不難守住這大燕江山了。至於什麼一統天下……有能力的話倒是可以琢磨一下。
這麼想來,跟突厥還是不要再製造矛盾,最好借機達成友好共存的協議,能一致對外就更好了,比如古羅斯那邊,以前有突厥在草原擋著,他們不是沒有野心而是不敢。
燕鑠看了看懷裡睡得香甜踏實的煥煥……“多虧有你,我的寶貝。”
……
燕鑠拎著狼王牙走進了王離的屋子。
他沒有那麼嬌氣的臥床不起,赤著上身支腿靠在床頭看著一本醫書。
“王兄喜歡醫書?”
王離放下書坐正了身姿。
“昨晚跟洛神醫求來的,是洛神醫自己寫的一本關於瘟疫的醫術雜記。”
燕鑠把狼王牙交還到了他的手上,坐在了他的對麵。
“王兄……身材不錯,看來是個練家子。”
王離笑顏晏晏,“嗬嗬嗬……二皇子,阿不,該叫你何兄,何兄過獎了,洛神醫說白天這樣晾著傷口有助於快速愈合。”
燕鑠輕輕點點頭,“確實是,你的刀傷並不嚴重,這樣晾著很快就能結痂。”
“何兄……阿煥昨晚都跟你說了吧?”
“阿煥,阿離,你們倆倒是叫得親密。”燕鑠語氣不怎麼好。
“有一點兄妹的感覺是不是?”王離表情很自然,倒是顯得燕鑠像是個喜歡拈酸吃醋的人了。
“你心裡這般認為最好,這樣於你最有利。”燕鑠變得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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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人終歸是夢裡,我還是分得清的,何兄不要對我充滿敵意,我不會跟你搶阿煥,若是有來生,我可能會在阿煥小的時候就把她帶走,讓她永遠都沒有遇見你的機會。”說完,王離哈哈大笑起來,“無意間竟然把我的心裡話給說了出來。”
燕鑠不動聲色的攥緊了拳頭,他覺得王離這副樣子很欠揍。
什麼無意間,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這一路我幾度要扛不住的時候我都是這麼跟天神許願的,若是有來生,我要千嬌萬寵我的阿煥一輩子,絕不讓她為了任何人去冒險,絕不讓她去做愛屋及烏的蠢事,絕不讓她想夫君想得掉眼淚。”
王離的話讓燕鑠的眼神從淬火變成了濕紅。
“是我做的不夠好。”
王離苦澀的笑了一下,“我很羨慕你,與阿煥同為大燕人。我也很嫉妒你,可以讓阿煥滿心滿眼的全是你。但是我也很佩服你,能為阿煥放棄身份改頭換麵做個貧民百姓。”
“因為我愛她,我想讓她按自己的方式去活著,你或許應該也是……所以不想破壞她的生活對吧?”
王離輕歎一口氣,“我的身份於她而言是萬劫不複的深淵,所以我心裡怎麼想都不能表露出來讓外人得知。
我來大燕是尋仇的。我要抓住殺死我父汗的人還有教唆鮮卑屠戮草原的始作俑者。
最初我並不知道阿煥就是我夢裡的姑娘,一番調查之後,總算是知道了我要找的人竟然是個小姑娘,當時隻是對她很好奇。
這次算計你大哥的事我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是我也確實做了一些推波助瀾的手腳,我的手下一路都在用各種消息引導著阿煥進入山寨,若是她不主動進去,我的人也會想辦法把她賣進山寨。阿煥與我的相遇都是我算計好的。
我是想接近她,用苦肉計博取她的信任,從而得到火器的配方最後再複仇。
但是沒想到,阿煥竟然是我夢裡的那個姑娘,我所有的算計在她麵前我都不忍心使出來,有那麼一刻,我不想再做阿史那多隼,我隻想做阿煥的阿離。
尤其是她中毒之後快要死了的時候,我竟然心裡有一種想要跟她一起死的想法,或者用我的命換她活著也行。
我不想複仇了,阿煥說的沒錯,我們突厥人就像是不思進取的老鼠一樣活得齷齪。我想讓突厥按照阿煥說的那樣‘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突厥是時候該改變一下,該活出點人的樣子了。”
燕鑠對他笑了笑。
“你倒是很坦誠。”
王離從來沒有跟任何人這般坦誠過,這是第一次,他就是控製不住的想要這樣做,不想耍什麼心機手段,隻想交出一顆真心,想要加入他們。
“我對阿煥許下過諾言,她可以一輩子都相信她的阿離。你是她的夫君,亦可以相信我。”
“這次謝謝你……阿離!”
王離沒想到燕鑠會這麼叫他,眼睛一下亮了。
“阿謙?我以後可以這麼叫你嗎?”
燕鑠伸出手,“樂意之至!”
王離握緊了他的手,發自內心的開心。
他被他們接受了。
“我大哥跟我說,他拿阿離當兄弟,因為沒有阿離他不僅活不到現在還因此連累了煥煥,他說他喝了你不少的血,也算是血脈相連。阿離,我是真心的謝謝你。”
“阿謙,我……”王離激動了,“謝謝你們能接納我。”
“我跟你講講那一次你父汗進了雁門關一路殺到博州荒郊的事情吧。”燕鑠說。
王離點點頭,“我從來沒跟著父汗上過戰場,來了大燕之後人人都說突厥軍是吃人喝血的惡魔,我……可我又是擁有這樣的人一半的血脈,阿謙,我有時候很糾結,我不想成為像父兄他們一樣的野蠻人,我真的不想,但我的父兄和族人又待我極好。我的母親至死都想念著大燕,可大燕的親人卻將她害得家破人亡。我就這樣一直糾結著擰巴著,對大燕和突厥都是又愛又恨。這種折磨讓我痛不欲生。”
燕鑠這會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卦象裡會說他冷心冷情、嗜殺成性,這就是煥煥說的一個人長期處於心力交瘁的狀態就會黑化、會人格扭曲、會變態。
多虧遇見的早,他還沒達到變態的程度,還有的救。
他的煥煥說的對,這都是天意。煥煥不走這一遭也就不能遇見即將黑化的草原王子多隼。
“阿離,你的父兄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可怕。”
燕鑠從雁門關被屠城說起,王離無法相信這世間還有這樣慘無人道的行徑,他聽得有些坐立不安,他替父兄和突厥人感到羞恥和慚愧。
後來燕鑠講到他和煥煥一起去偷襲突厥營地,在那裡煥煥親眼看到突厥兵烤炙人肉的畫麵時心裡是多麼的難受,王離捂著臉無聲地痛哭起來。
王離共情了,他眼裡想象著燕鑠描述的那個畫麵,他的心也很難受。
“太沒人性了!怎麼可以這樣?!”
燕鑠沒有再說話,等他平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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