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對朱熹要辯證的看,要結合當時曆史條件的看。
先生肯定了朱熹注釋的《楚辭》,稱其為“好書”。
對於由朱熹的哲學理論引申出來的糟粕,先生主張朱熹的歸朱熹,後來人的歸後來人。
比如“存天理,滅人欲”,本意是克製超出合理需求的私欲,維護社會倫理秩序。
但“天理”被封建統治者綁定為固化的封建綱常,進而演變成壓抑人性的工具,尤其對女性的束縛。
這些錯,朱熹有責任,但責任不全是他的。
不過這些,朱熹並不知道。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過青白色的卵石,陽光透過岸邊老樹的枝葉,灑下斑駁光影。
十一歲的朱熹,此刻卻無心理會這初夏美景。
他抱膝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天幕,小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沉靜與……一絲迷茫。
“沈郎,你是聖人哎!”一個歡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好友劉玶湊過來,學著他抱膝坐下,胳膊親昵地撞了撞他,眼裡是毫不作偽的驚歎與一點點與有榮焉的得意。
劉玶名義上是朱熹恩師劉子翬的嗣子,實則是劉子翬兄長劉子羽的庶子。
劉子翬子女皆在靖康之變中遇難,便過繼了侄兒。
劉家兩兄弟與朱熹父親朱鬆是至交。
朱熹自小跟著劉子翬學習《周易》。
他與劉玶同窗共讀,光屁股一起長大,情逾手足。
朱熹側頭看了好友一眼。
見他眼神清亮,滿是真心實意的佩服,並無半分調侃。
心裡那點鬱結稍散,卻化作一聲與他稚嫩麵容極不相稱的、幽幽的歎息。
“哎呀,我的沈郎,怎的又學那些老夫子長籲短歎?”
劉玶不滿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少年郎要有少年郎的樣!”
“天幕都說了,你將來是大人物,雖然吵得厲害,但那也是大人物才有的待遇嘛!”
“你看我爹他們,想讓人吵還沒人理呢!”
朱熹無奈地搖搖頭,感覺兩人之間仿佛隔了層無形的壁障。
這沒心沒肺的家夥,大概永遠無法理解自己的思慮。
他隻能岔開話題:“你又喚我乳名,讓師傅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請你吃戒尺。”
劉玶渾不在意,嘿嘿笑道:“你不告密,我爹怎會曉得?”
“我不叫你沈郎,叫啥?”
“沈哥兒?郎哥兒?”
“唔……朱子?朱聖?”
他越說越離譜,自己先憋不住樂了。
眼見好友越說越沒邊,朱熹連忙打斷:“沒個正形!”
“我這還不是見你愁眉苦臉,想法子逗你開心?”
劉玶收了笑,認真道:“你到底愁啥?說出來,說不定我有法子呢!”
朱熹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
就你?
劉玶被他這眼神激起了好勝心:“嘿!你不說我也知道!”
“不就是後人編瞎話,說你將來要砍女兒手嘛?這有啥難辦的!”
他挺起小胸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咱們定個娃娃親,將來你女兒嫁給我兒子,自家人救自家人,就不算失節了,看他們還怎麼編!”
朱熹先是一愣,隨即被他這妙計逗樂了,噗嗤笑出聲。
“你自己都還是個毛沒長齊的娃娃,就惦記上讓你兒子娶我女兒了?”
“再說了,後人說近親結親不好,你兒子啊,沒這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