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剛踏出房門,就瞧見蕭小奴正站在樹下,一腳接一腳地踹著樹乾撒氣。
楊炯苦笑搖頭,喊道:“嘿,受氣包,走啦!”
蕭小奴聞聲轉身,腳步匆匆地追上楊炯。可當她瞥見楊炯下衣擺那片氤氳的濕痕,趕忙抬手捂住鼻子,遠遠地躲開,還故意搞怪地叫著:“咦~~~!”
楊炯低下頭,瞧了瞧那耶律拔芹留下的“傑作”,無奈苦笑,白了這丫頭一眼,旋即沉聲問道:“你們安撫司跟耶律拔芹周旋了這麼久,對她應該挺了解吧?她能完全掌控南院軍嗎?
我剛剛跟她交談,聽她說是被皇帝逼迫做了諜子。另外,從她的反應和神態判斷,十有八九還是個處子之身,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她手握兩萬南院軍,這在任何國家都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看耶律拔芹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那她為啥不反抗呢?
還有,她不是跟蕭撻裡成過親嗎?怎麼還能是處子之身呢?”
蕭小奴見楊炯談及正事,立馬收起了玩鬨的神態,眉頭緊蹙,在腦海中快速梳理著有關耶律拔芹的情報。過了好一會兒,她眼前陡然一亮,趕忙說道:“這下可算說得通了!我說之前咱們費了好大勁,都查不出她背後的人是誰,原來是皇帝在搗鬼。”
“哦?這話怎麼講?”楊炯一臉疑惑,連忙追問。
蕭小奴也不再賣關子,有條不紊地講了起來:“最開始,皇帝要把興國公主許配給蕭撻裡,公主對此堅決反對,這事兒當時鬨得沸沸揚揚。她先是進宮找皇帝理論,可沒起到任何作用,之後又跑到中樞,把賜婚詔書撕了個粉碎。
後來據我們調查,她當晚就打算逃回烏古論三部。然而,皇帝深夜親臨興國公主府,沒人清楚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麼。但結果就是,興國公主像是徹底認命了,從此不再鬨騰。
現在想來,皇帝肯定是和興國公主達成了某種交易,讓她去幫忙在太子和蕭撻裡之間挑撥離間。
最終,太子對蕭撻裡痛下殺手,而蕭撻裡手中的兵權,也被皇帝借著興國公主的名義收走了大半。”
楊炯聽完,不禁發出感慨:“這遼皇手段著實高明,從卷入此事的幾個人來看,真真假假,借刀殺人,陽謀分權,著實厲害。
他先以賜婚為開端,讓太子誤以為皇帝要拉攏蕭撻裡。而耶律拔芹,不管是有意演戲,還是真情流露,都向外傳達出她與皇帝不和的信號。
皇帝深夜前去,成功說服了耶律拔芹。所有人都覺得他們達成了某種交易,可實際上,耶律拔芹卻是皇帝安插在蕭撻裡身邊的死間,目的就是離間蕭撻裡和太子,借太子之手除掉蕭撻裡,這樣皇帝便能名正言順地借耶律拔芹這未亡人的身份收回太子給蕭撻裡的兵權,好一招虛實結合、借刀殺人之計!”
蕭小奴用力點了點頭,接著推測道:“我猜皇帝應該也和蕭撻裡達成了協議,比如承諾給他南院軍的指揮權,讓他擺脫太子的控製之類的。但條件很可能就是不許他碰興國公主。有了這個前提,再加上興國公主皇女的身份,又或許皇帝給出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條件,這才說動了她。”
“嗯,大致就是如此了。對於那些手握重權、身處高位的人來說,有時候,單純談利益,反倒不如講感情管用。人往往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渴望什麼,上位者更是如此。”楊炯忍不住歎了口氣,滿是感慨。
蕭小奴點頭表示讚同,也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她抬眼望向前麵的營帳,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一絲幽怨說道:“主子,你還真打算赴這場宴啊!”
楊炯抬腳邁進營帳,低聲回應:“早點吃完,也能早點把事情解決。”
“主子,你該不會真看上她們母女了吧?”蕭小奴滿臉狐疑。
“彆胡說八道,一會兒機靈點。”楊炯抬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腦門,沒好氣地說道。
“哦!”蕭小奴捂著被拍的腦門,心裡暗自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高麗那檔子事重演。當下,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全身緊繃,警惕地打量著營帳內的四周。
“來啦!”忽蘭瞧見楊炯踏入營帳,臉上綻出一抹微笑,熱情打著招呼,旋即手腳麻利地擺好碗筷,抬手示意楊炯入座。
楊炯禮貌地朝著麵色冷若寒霜的孛兒帖點頭示意,而後將目光投向在桌旁忙前忙後的忽蘭。
隻見她一頭長發鬆鬆挽起,並未梳起繁複發髻,僅斜插著一枚白玉簪,整個人端莊之中透著隨性,把草原女子獨有的灑脫與自信展現得淋漓儘致。她身著一襲素白紗裙,周身不見任何首飾點綴,也並非契丹女子的傳統裝束,反倒神似大華的閨閣小姐打扮。
忽蘭本就天生麗質,臉上隻施了淡淡妝容,非但沒有喧賓奪主,反而稍稍衝淡了她身上那股子清冷壓抑的氣質,憑添幾分親和之感。
楊炯大大方方地落座,這一細看才發現,忽蘭身上的白紗裙遠看平平無奇,湊近一瞧,裙擺處竟巧妙地織入了銀蠶絲,隨著她走動,銀蠶絲微光閃爍,好似月華傾灑在草原之上,匠心獨具,低調又儘顯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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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深知她這身裝扮必定花了不少心思,由衷讚道:“今日的你,著實漂亮。”
“那我之前就很醜嘍?”忽蘭嘴角含笑,半開玩笑地調侃道。
楊炯指尖輕觸下頜,佯裝認真端詳:“前日你身著紅袍,那也是傾國之色,可今日嘛……”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故意賣個關子,“卻大不相同。”
“哦?有什麼不一樣?”忽蘭下意識地上下打量自己,這妝容服飾可是花了她好幾個時辰精心準備,滿心疑惑地等著楊炯的答案。
楊炯瞧她這模樣,不禁莞爾一笑:“你本就天生麗質,在這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已然足夠明豔動人。要是還穿著那身惹眼的紅裙,這北地眾人的目光,怕都得被你一人吸引去了,旁人還怎麼活呀?”
“就你嘴甜!”忽蘭被誇得臉頰泛紅,咯咯直笑,嬌聲嗔怪。
孛兒帖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了掃,心中暗自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語氣冷淡:“我還有些事,你們自便吧。”
說罷,便朝著營帳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蕭小奴,眉頭輕皺,略帶不滿道:“你這下人,怎麼這般沒眼力見兒,還愣在這兒乾什麼?”
楊炯聞言,眉頭一皺,冷冷道:“她可不是什麼下人,她是南仙的陪嫁丫頭,是我的家人。”
蕭小奴聽了這話,心裡一暖,可又知道在外人麵前不能失態,當下胸脯一挺,下巴高高揚起,滿臉都是得意勁兒。
忽蘭淺笑著給楊炯斟了一杯酒,目光溫柔地凝視著他,輕聲說道:“你答應過是陪我單獨吃飯,可是又要食言嗎?”
楊炯沉默了片刻,轉過身,看向蕭小奴,輕聲說道:“你在外麵等我。”
蕭小奴點了點頭,剛準備轉身離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營帳內的陳設,當下一個箭步衝到案幾旁,抱起上麵的香爐就往外走,嘴裡還喊著:“主子,外麵冷得很,我拿個香爐去取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