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一時寂靜,唯有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與窗外的夜色一同沉沉壓來。
曹子魚緩緩合上雙目,聽著車輪滾滾之聲,心中五味雜陳。彆看她評點他人頭頭是道,心底那份不甘卻如藤蔓般牢牢纏繞著她。
幾年前赴龍虎山探望老祖宗時,老天師曾言楊炯命格奇特,前後半生皆籠於迷霧之中,顯是有高人遮蔽天機,此等異象多主大貴。
言下之意,便是要她設法親近,甚至承諾牽線聯姻。
可那時的曹子魚自恃才貌雙全,心高氣傲,最厭包辦婚姻,何況楊炯“探花郎”之名聞名遐邇,如何入得她眼?
當下便裝聾作啞,不肯接話。
老天師亦不確定楊炯天命,便也不再強求。
誰知世事難料,楊炯不過一年便成了鎮南侯,名震天下。待她驚覺時,姑蘇陸家女已捷足先登。
彼時曹子魚雖有惋惜,卻隻道走眼而已,並未太過介懷。
直至李澤遣人至曹家求親,直至她從老祖宗處得知楊炯竟有龍氣加身,這才追悔莫及。
她捫心自問,厭惡極了這般患得患失的自己,可心底那股子傲氣卻叫她死不認錯。
曹子魚自幼讀書習武,她哪一樣不是族中翹楚?豈會承認看走了眼?既知楊炯有龍氣,她便偏要奪來,非為其他,隻為證明自己從無差錯。
這般想著,曹子魚聲音無比清冷:“還有多久到長安?”
“還需兩日!”馬車外護衛大聲回應。
“再加快些速度,一日抵達長安!”曹子魚沉聲下令,清冷的聲音穿透車廂壁,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是!”護衛首領在外大聲領命,隨即一連串急促的呼喝與鞭馬之聲炸響。
“駕!”
“加速!跟上!”
“小姐有令,一日抵京!”
瞬間,本就風馳電掣的車隊仿佛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推了一把。拉車的駿馬吃痛長嘶,四蹄翻騰如飛,速度驟然提升。
沉重的車輪碾過官道,發出更加沉悶而急促的隆隆巨響,幾乎壓過了馬蹄聲。車軸不堪重負般地吱嘎作響,車身劇烈地顛簸、搖晃起來,仿佛隨時會散架一般。
塵土不再飛揚,而是被狂暴地卷起、拖拽,形成一條灰黃色的巨龍,在月光暗淡的夜色中翻滾咆哮,緊緊咬住疾馳的車隊尾部。
車廂內,原本還算平穩的顛簸瞬間變成了劇烈的震蕩。
南枝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扶住車廂壁穩住身體,散落的情報褶子被震得嘩啦作響,茶盞也險些翻倒。
她臉色微白,擔憂地看向自家小姐。
然而,曹子魚卻在這突如其來的狂暴加速中,穩穩地端坐著,脊背挺得筆直,劇烈的搖晃隻讓她的身體隨之擺動,卻沒有半分狼狽。
她非但沒有不適,反而像是被這狂暴的速度徹底點燃了心中壓抑的火種。方才的愁容與氣悶如同被疾風瞬間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雙原本因憂慮而黯淡的眼眸,此刻亮得驚人,柳葉眉不再是愁苦的下垂,而是重新凝聚起逼人的英氣,斜斜飛入鬢角,帶著一股彆樣的銳利。
曹子魚緊抿著唇,唇角不再是無力的下垂,而是抿成一條冷硬、堅決的直線。臉上最後一絲猶豫和自憐也被徹底剝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和昂揚的鬥誌。
那份埋藏心底的不甘、那份錯失良機的懊悔、那份被命運捉弄的憤怒,此刻統統化作了燃料,在她眼中熊熊燃燒。
“快些!再快些!”曹子魚心中無聲地呐喊,不是對車夫的催促,而是對自己命運的鞭策。
長安城,不再是旅途的終點,而是她證明自己、扭轉乾坤、爭奪那“龍氣”的戰場。
在這奔向戰場的瘋狂疾馳中,曹子魚褪去了所有女兒情態,宛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鬥誌昂揚,勢要在這亂局之中,斬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通天之路。
“長安城……我來了。”曹子魚低聲呢喃,眼中火焰灼灼,再無半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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