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不知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勾搭上唐州富戶劉員外,被抬舉做了妾。可惜啊,狗改不了吃屎,不安於室,勾三搭四,被劉員外的正頭夫人抓奸在床,扒光了衣裳打出府門,光著屁股丟在了大街上!哈哈哈!”
他狂笑幾聲,笑聲中充滿了刻骨的鄙夷:“這娼婦過慣了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的日子,沒了恩客,沒了靠山,那點賣身錢很快揮霍一空!
怎麼辦?重操舊業她嫌臟!於是乎,就乾起了這‘淫雀鎖魂’的勾當。專門盯著那些初次出門、不諳世事的富商子弟下手!
哼!套路千篇一律!先裝清高,彈彈小曲兒,裝模作樣談什麼知音。等魚兒上鉤動了情,就開始演戲。要麼是被‘惡霸’盯上,要麼是被‘山匪’威脅,哭哭啼啼,尋死覓活。
那些被迷了心竅的蠢貨,為了博這賤人一笑,為了當護花英雄,還不是乖乖地把金銀細軟奉上?
等錢一到手,這賤人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被騙的富商子弟,有的傾家蕩產,有的無顏回鄉,投河上吊的,可不止一個張繼業!”
梁滿的每一句話,都如同最肮臟的汙泥,狠狠潑在蘇小雲身上,也潑在堂上二十位進士的臉上。
整個京兆府衙前廣場,死寂了一瞬,隨即轟然炸開。
“劉三娘?蘭心院?”
“淫雀鎖魂?啥意思?”
“這都不知道?“淫雀”指的是實施騙局的女子,她們如同引誘獵物的雀鳥,用美色和手段勾引富商。“鎖魂”則是說此騙局的強大迷惑性,一旦入局,受害者便會被迷惑心智,仿佛魂魄被鎖住,任人擺布,最終往往落得人財兩空的下場。”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的娘嘞!這女子看著清清白白,原來是個……是個……”
“呸!剛才還覺得她忠義,原來是條毒蛇淫雀!”
……
百姓的議論聲如同沸騰的油鍋,驚愕、疑惑、鄙夷、憤怒、被愚弄的羞惱,各種情緒瞬間爆發。
風向陡轉,剛才還同情蘇小雲、指責梁家叔侄的人,此刻紛紛調轉矛頭,惡毒的咒罵如同冰雹般砸向那個搖搖欲墜的素白身影。
蘇小雲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她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褪儘,隻剩一片死灰,嘴唇哆嗦著,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尖叫,聲音淒厲得變了調:“你……你血口噴人!汙蔑!全是汙蔑!我……我根本不認識你!什麼劉三娘,什麼蘭心院!你拿出證據來!”
“證據?”梁滿獰笑一聲,如同貓戲老鼠,“你要證據?好!本公子就讓你死個明白!”
說罷,他猛地一揮手:“帶人證!”
聲落,側門再次打開。
衙役領著三個人快步走上堂前。
當先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穿著半舊的綢衫,一看到蘇小雲,渾濁的老眼瞬間爆發出刻骨的仇恨,他顫巍巍指著蘇小雲,又指向被衙役抬上來的、蘇小雲方才在琴館撫弄的那張斷弦古琴,嘶聲哭喊:
“劉三娘!你這毒婦!還我兒命來!這魚尾焦桐琴是我兒最心愛之物啊!當年就是被你這妖婦在蔡州迷了心竅,連傳家的琴都給了你!可憐我兒!被你騙儘家財,無顏見人,一根繩子吊死在了祠堂的梁上啊!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今日終於讓我找到了你這毒婦!”
老者捶胸頓足,老淚縱橫,幾乎暈厥。
緊接著,一個衣著樸素、麵容憔悴的中年婦人撲了上來,她動作快如閃電,一把死死抓住蘇小雲的手腕,不顧她的尖叫掙紮,猛地將她的衣袖捋起,露出腕上一隻成色極好、水頭十足的翡翠鐲子。
婦人眼中噴火,聲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賤人!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鐲子我劉家祖傳之物,是給我未來兒媳婦的。是我那苦命的兒子私下偷出來給了你。你還敢戴著!你還敢戴著招搖撞騙!你還我兒子命來!還我鐲子!”
她瘋狂地撕扯著蘇小雲的手腕,仿佛要將那鐲子連同她的骨頭一起捏碎。
最後一個上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壯碩漢子,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蘇小雲的臉,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劉三娘!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三年前,在襄陽!我大哥帶著全部身家去販茶,就是著了你的道,被你騙得血本無歸!
你當時叫什麼?柳如煙!
對!就是柳如煙!我大哥回來就吐了血,沒熬過三個月就去了!你這專吸人骨髓的妖雀!我殺了你!”
他怒吼著就要撲上去,卻被衙役死死攔住。
三名人證出現,三樁血淚控訴,三件鐵證如山。
人證物證俱在。蘇小雲那“忠義琴女”的畫皮,被徹底撕得粉碎。露出了底下最肮臟、最醜陋的“淫雀”原形。
“天殺的娼婦!”
“挨千刀的騙子!”
“打死她!打死這禍害!”
“淫雀鎖魂!吸髓食肉啊!”
……
圍觀百姓徹底沸騰了,憤怒如同火山噴發。
爛菜葉子、臭雞蛋、泥塊如同暴雨般砸向堂前那個素白的身影。各種最惡毒、最肮臟的市井俚語、詛咒謾罵,彙成一片汙濁的聲浪,將她徹底淹沒。
蘇小雲僵立在原地,承受著漫天砸來的汙穢和鋪天蓋地的咒罵。她看著那三張因仇恨而扭曲的臉,看著那隻被婦人死死攥住的玉鐲,看著老者對著“魚尾焦桐”老淚縱橫。
她眼中最後一點光芒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死寂。
她沒有再辯解,沒有再哭泣。而是不著痕跡的看了正氣凜然的梁師都一眼,眼神滿是怨毒,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猛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
用儘全身的力氣,如同撲火的飛蛾,又如同離弦的箭矢,狠狠地撞向了京兆府衙門前那根冰冷的朱漆門柱。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炸開在雨幕之中。
鮮血,刺目的、猩紅的鮮血,如同妖異的花朵,瞬間在她額前綻放,順著冰冷的柱子蜿蜒流下,與她素白的孝衣,與渾濁的雨水,混合成一片驚心動魄的汙濁。
她的身體軟軟地滑倒在地,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的皮囊,再無聲息。
那雙曾經含著哀愁、惹人憐惜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睜著,茫然地望著灰蒙蒙的雨空,手指落處,一個未寫完的“官”字,瞬間被大雨衝散,了無蹤跡。
死寂。整個京兆府衙前廣場,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隻有雨聲,嘩嘩地衝刷著地上的血汙,衝刷著人們臉上的驚愕。
這死寂僅僅維持了一瞬,嘈雜聲驟起。
“死……死了?”
“活該!報應!”
“便宜她了!該千刀萬剮!”
……
短暫的驚愕之後,是更加洶湧的唾罵。百姓們如同親眼目睹了邪祟伏誅,拍手稱快,那些惡毒的詛咒並未因她的死亡而停止,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仿佛隻有用最汙穢的語言,才能宣泄他們被愚弄的憤怒和此刻“正義”得到伸張的快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然而,這鋪天蓋地的唾罵聲,聽在那二十位青衫進士耳中,卻如同千萬把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他們的骨髓,將他們牢牢釘在了恥辱柱上。
“不……不……不可能!”陳敬之失魂落魄地看著那倒在血泊中的素白身影,那個他心中聖潔無暇、需要他拚死保護的“忠義”化身,此刻卻變成了最肮臟的娼妓、最惡毒的騙子。
他所有的愛戀、所有的激情、所有的英雄情懷,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化為齏粉。
他踉蹌一步,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噗通”一聲癱軟在地,雙目空洞無神,直勾勾地望著那灘刺目的血汙,嘴裡反複地、無意識地呢喃著:“假的!都是假的!怎麼會!”
仿佛靈魂已隨那撞柱的身影一同碎裂消散。
“噗——!”趙伯遠渾身劇震,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紫。
他一生秉持的“嫉惡如仇”、“為民請命”的信念,方才在堂上慷慨激昂的“浩然正氣”,此刻都變成了最荒謬、最諷刺的笑話。
原來他才是那個最大的“惡”。他才是那個被奸邪利用、戕害“無辜”的糊塗蛋。這巨大的、顛覆性的衝擊,如同最沉重的鐵錘砸在他的心口,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那熱血濺在青石板上,瞬間被雨水衝淡。
隨後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軀如同山嶽崩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砸在泥水裡,人事不省。
周景文僵立原地,全身如同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著,牙齒咯咯作響,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隻有一片死灰般的慘白與無邊無際的羞愧。
他看著地上蘇小雲的屍體,看著周圍百姓如同看小醜、看蠢貨般投來的鄙夷目光,聽著那刺耳的唾罵,他仿佛看到自己精心算計的青雲之路,在眼前寸寸斷裂,化為烏有。
取而代之的是身敗名裂的萬丈深淵。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計,此刻都變成了烙在靈魂上的恥辱印記。他恨不得地上立刻裂開一道縫,將自己徹底吞噬。他顫抖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其餘十七位進士,也如同被抽乾了魂魄的木偶,個個麵如死灰,垂手低頭,呆立在滂沱大雨之中。
方才聯名具狀時的慷慨激昂、意氣風發,此刻全化作了蝕骨的羞慚與恐懼。
功名?前程?此刻都成了懸在頭頂、搖搖欲墜的利劍。他們任由冰冷的雨水澆透全身,任由爛菜葉、臭雞蛋砸在身上,黏膩肮臟,也任由那四麵八方湧來的、更加惡毒十倍的唾罵聲將自己徹底淹沒:
“一群糊塗蛋!還進士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被個娼婦耍得團團轉!丟儘了讀書人的臉!”
“呸!什麼為民請命?我看就是貪圖人家美色!”
“二十個大男人,被個女人當猴耍!蠢到家了!”
“活該!還想借機揚名?這下好了,遺臭萬年!”
……
百姓的憤怒找到了新的宣泄口。所有的鄙夷,所有的嘲諷,所有的幸災樂禍,如同最肮臟的泥石流,狠狠傾瀉在這二十個失魂落魄的年輕人身上。
梁師都冷漠地看著堂下這一幕鬨劇收場,看著那二十個如同喪家之犬的進士。他臉上再無半分陰沉,隻剩下一種大局已定的冰冷與威嚴。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嘈雜的雨聲和罵聲: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爾等不辨忠奸,聽信妖婦讒言,聯名誣告朝廷命官及其親眷,擾亂公堂,煽動民變!按《大華律》,誣告反坐!念爾等身為進士,刑不上大夫,本府網開一麵!”
他頓了頓,目光如刀鋒般掃過眾人,“即刻起,剝奪爾等一切功名優待。押往驛館,嚴加看管,監視居住。待本府奏明朝廷,褫奪爾等進士功名!聽候朝廷發落,退堂!”
“威武——!”
衙役的堂威聲再次響起,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撲上,毫不客氣地推搡著那二十個失魂落魄的“前”進士。
他們如同牽線的木偶,任由衙役押解,在百姓更加猛烈的唾罵和漫天飛舞的爛菜臭蛋中,深一腳淺一腳,狼狽不堪地穿過人群,朝著驛館的方向蹣跚而去。
每一步,都踏在泥濘和屈辱之中。那身象征著榮耀與未來的青衫,此刻沾滿汙穢,沉重如鐵。
湯臣、楊叔、梁伯讚、梁叔讚四人,沉默地立在人群邊緣,將這場驚心動魄的“淫雀殺士局”從頭至尾,一絲不漏地看在眼裡。
當蘇小雲血濺公堂柱,當那二十個同窗在唾罵中被押走,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意,從四人腳底瞬間竄遍全身,深入骨髓。
什麼忠義琴女,什麼聯名申冤,什麼京兆府對峙,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針對大公主李淑未來臂助的、精心策劃的絕殺之局。
這二十個被大公主寄予厚望、前途無量的寒門俊才,尚未正式踏入朝堂,便被長公主李漟用這世間最陰毒、最下作的“淫雀鎖魂”之局打入深淵,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蘇小雲,便是李漟親手放出、淬了劇毒的“淫雀”。她以琴為餌,以淚為鉤,以“忠義”為網,將這二十條心懷壯誌的“魚”,一條不剩地鎖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梁師都、梁滿,乃至那三個適時出現的苦主,都不過是這龐大殺局中早已設定好的棋子。
這計策,狠毒到了極致。它對人性弱點的把握,精準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它利用了陳敬之們的情欲,利用了趙伯遠們的激憤,利用了周景文們的野心,更利用了天下人對“忠義”的敬仰與對“奸惡”的憎恨。
環環相扣,絲絲入肉,將二十個活生生的人連同他們璀璨的前程,碾得粉碎。
四人站在滂沱的大雨中,望著那二十個消失在雨幕深處的、被唾罵和汙穢淹沒的背影,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縫裡鑽出來,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那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竟也感覺不到絲毫涼意,因為心底的寒意,早已勝過這四月的冷雨千倍萬倍。
長公主李漟,這長安城裡,這巍巍宮闕之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談笑間便將二十個錦繡前程化為齏粉。
這權謀的漩渦,這人心的鬼蜮,遠比他們讀過的任何聖賢書、任何律法條文,都更加深邃,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絕望。
湯臣緩緩抬起頭,雨水順著他沉鬱的臉頰流下。他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將手中的油紙傘再次撐開,遮住了頭頂那片灰蒙蒙的、似乎永無止境的天。
楊叔、梁伯讚、梁叔讚亦無聲而行。
四道沉默的身影,如同四縷幽魂,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轉身離開了這片剛剛吞噬了二十個靈魂的是非之地,重新沒入了長安城無邊無際的、冰冷刺骨的雨幕之中。
那雨,依舊下得潑天也似,仿佛要將這皇城根下所有的汙穢、算計與血腥,都深深地衝刷掩埋。
淫雀殺士局,至此而終。
喜歡風流俏佳人請大家收藏:()風流俏佳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