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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隨著眾匪一路向上,背著手,閒庭信步般走在蜿蜒山道上,全然不似俘虜模樣。
時值盛夏,山間卻另有一番清涼景致。道旁野花爛漫,紅的杜鵑、紫的牽牛、黃的野菊,一叢叢、一簇簇,開得正盛。
山澗流水淙淙,從石縫間跌落,濺起一片水霧,在陽光下映出七彩光芒。遠處傳來幾聲鳥鳴,清脆悅耳,倒像是進了世外桃源。
蘇凝跟在他身後,越看越氣。
這小白臉東張西望,時而駐足賞花,時而俯身觀泉,倒像是來遊山玩水的。
她忍了又忍,終是上前一步,舉起那柄沉重的狼牙棒,“呼”的一聲抵在楊炯麵前三尺處,切齒道:“你平時都這麼勇嗎?你是俘虜你知不知道!”
狼牙棒上的鐵刺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離楊炯鼻尖隻差毫厘。
楊炯卻不慌不忙,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將那狼牙棒推開一寸,沒好氣道:“你平時都這麼無理嗎?難怪老大不小還混在山賊窩!”
這話戳中了蘇凝痛處。
她今年二十有四,在山寨中算是“大齡中的大齡”,平日裡最忌諱人提起此事
。當下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喝道:“嗨!你什麼意思!”說著收起狼牙棒,右拳攥緊,“沙包大的拳頭見過沒?!”
那拳頭當真不小,骨節分明,湊到楊炯鼻尖前,拳風已撲麵而至。
楊炯莞爾一笑,聳了聳肩,慢悠悠道:“彆怪我沒提醒你,我可是會武功的!很高的那種!”
“哈!”蘇凝嗤笑一聲,上下打量他,“能有多高?!你個小白臉還會武功?”她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提了三分警惕。
“三層樓那麼高呀!要不要試試?”楊炯故意言語激她。
話音未落,蘇凝突然發難,右拳毫無征兆地直搗楊炯麵門。
這一拳快如閃電,拳風呼嘯,乃是其看家本領——“破甲拳”!
楊炯早有防備,腳下輕輕一錯,身子如柳絮般向左飄開半尺,堪堪避過拳鋒。
與此同時,他右手如靈蛇出洞,順著蘇凝拳勢一搭一帶,反手一拳已擊向她右眼。
“砰!”
拳頭結結實實砸在蘇凝眼眶之上。
兩人同時一驚。
楊炯隻覺拳頭像是打在鐵板上一般,震得手腕發麻。他這一拳用了七成力道,尋常女子早就被打得倒飛出去,可這蘇凝竟隻是晃了晃腦袋,眼眶烏青了一塊,腳下卻紋絲不動。
蘇凝更驚。她自幼習武,膂力過人,尋常三五個壯漢近不得身。方才這一拳雖是被偷襲,可她已運起硬功護體,本以為能震斷對方手腕,豈料這小白臉拳勁凝而不散,絲毫沒有影響。
“你……你……”蘇凝捂著右眼,先是驚訝,隨即轉為暴怒,“我殺了你!”
她一聲厲喝,再不保留,掄起狼牙棒當頭砸下。
那狼牙棒少說四十斤重,在她手中卻如燈草般輕巧,帶起“嗚嗚”破空之聲,勢如奔雷。
楊炯心中一凜,知道遇上了硬茬子。他不敢硬接,腳下連踩妙風步,身子如遊魚般滑開三尺。
狼牙棒重重砸在地麵,“轟”的一聲,碎石飛濺,竟砸出尺許深坑。
一招落空,蘇凝更怒,狼牙棒橫掃而出,攔腰打來。
楊炯腳尖點地,身子拔起丈餘,淩空一個翻身,落在她身後,右手並指如劍,疾點她後心“靈台穴”。
蘇凝聽得背後風聲,竟不回頭,狼牙棒向後一撩,直撩楊炯下陰,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楊炯隻得收招,身子斜飛而出,落在丈外一塊青石上。
兩人這番交手不過電光石火間,已過了七八招。
眾匪圍在四周,看得目瞪口呆。他們素知蘇凝勇武,山寨中無人能敵,不想這文弱公子竟能與之周旋。
楊炯站定身形,心中暗驚。
這女子力大無窮,招式雖粗陋,卻招招狠辣,更兼皮糙肉厚,自己的擒拿手法竟拿她不住。
方才幾次近身,想用“小擒拿手”反鎖她關節,豈料她手臂如鐵鑄一般,根本扳不動。
蘇凝也是越打越心驚。她已使了十分力氣,狼牙棒舞得風雨不透,可這小白臉身法靈巧之極,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躲開。
更氣人的是,他時不時欺近身來,專打麵門,自己另一個眼眶也中了一拳,如今兩眼烏青,活像隻大熊貓。
“看招!”蘇凝怒極,狼牙棒高舉過頂,使了招“力劈華山”,全身勁力灌注棒身,當頭劈下。
這一招勢大力沉,封死了左右退路。
楊炯見勢不好,知道硬接不得,當下足尖一點,身子向後飄退。他身法卓絕,這一退便是一丈開外,轉身就要往林中竄去。
就在此時,一道白影如鬼魅般從林中掠出。
楊炯隻覺喉間一涼,一柄長劍已抵在咽喉。劍尖凝而不發,寒氣透膚而入,激得他頸後寒毛倒豎。
他緩緩抬頭,順著劍身向上看去。
持劍的是個女子,約莫三十二三歲年紀,身穿一襲月白長裙,裙擺繡著淡青竹葉。她身量高挑,腰肢纖細,胸前峰巒起伏,雖已過韶華之年,卻另有一種成熟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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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蛋臉上眉如葉,目含水,鼻直唇丹。最妙的是那雙眼,眼角微微上挑,顧盼間自有萬種風情,真真是“小鴈斜侵眉柳去,媚霞橫接眼波來。”
這般容貌,這般風姿,便是放在金陵秦淮河畔,也是頂尖的花魁娘子,怎會在這深山老林中做個山賊頭子?
“花姐!”蘇凝驚喜大叫,收了狼牙棒,快步上前,“這小白臉欺人太甚!看我不打死他!”說著又要動手。
“你給我住手!”花解語冷聲喝道,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中帶著威嚴。
蘇凝悻悻收拳,仍狠狠瞪著楊炯。
花解語目光在楊炯臉上轉了一圈,又掃了眼他月白錦袍、墨玉腰帶,最後落在那枚青龍白玉佩上,瞳孔微微一縮。
她收回長劍,淡淡道:“蒙上眼睛,帶回寨子。”
兩個漢子應聲上前,取出一塊黑布,將楊炯雙眼蒙得嚴嚴實實。
“走!”有人推了他一把。
楊炯也不反抗,任由他們推著向前。眼前一片漆黑,耳力卻變得格外敏銳。他聽得山風穿過林梢的沙沙聲,澗水衝擊岩石的嘩嘩聲,還有腳步聲、喘息聲、低語聲……
走了約莫半盞茶工夫,忽然聽到前方傳來“轟隆隆”巨響,似是瀑布轟鳴。
空氣中水汽漸濃,細密的水珠撲麵而來,打在臉上涼絲絲的。他心中一動:這該是花山主峰的戒公池瀑布了。
隊伍停了下來。
有人喝道:“伏低身子!”
楊炯被按著彎腰,跟著眾人魚貫前行。
他記憶力極好,默默記著方位:先向東走了三十七步,轉向北五十二步,又折向西……腳下時而是石板,時而是泥土,時而要跨過溪流。
他心中暗暗計算,這該是在穿越一片溶洞群。
正思量間,忽聽得前方蘇凝與花解語爭吵起來。
“花姐,這小白臉欺人太甚!你看他把我打的!”蘇凝聲音滿是委屈。
“哼!”花解語冷笑,“誰讓你去官道劫持的?你瘋了不成!我三令五申,不許動馳道上的車馬,你全當耳邊風!”
“我……我這不是看他們車隊奢華,定是肥羊嘛!”蘇凝辯道,“寨子裡存糧隻夠半月了,再不弄些銀錢,冬天怎麼過?那些老弱婦孺怎麼辦?”
“所以你就去劫官道?”花解語聲音陡然轉厲,“你知不知道這一號馳道是什麼來頭?那是朝廷直修的官道,沿途皆有驛站駐軍!今日之事若傳出去,滁州廂兵半日就能開到山下!到時候全寨老少,一個都活不成!”
蘇凝沉默片刻,聲音低了下來,卻仍帶著不甘:“花姐,你總說要安穩度日。可這世道,能安穩嗎?
我爹當年在縣衙當差,勤勤懇懇二十年,就因為不肯配合青苗法攤派,就被誣陷貪腐,活活打死在獄中!家產抄沒,我娘投井自儘……那時候,誰來給我們安穩?”
她聲音哽咽,隨即又轉激昂:“這朝廷的新政,剝民脂民膏,肥了那些貪官汙吏!我在山下時,哪年不是辛辛苦苦種地,到頭來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上了山,你又說要耕獵自給,可這深山老林,能開多少田?打多少獵?你看看寨子裡那些孩子,麵黃肌瘦的,多久沒吃過一頓白米飯了?”
“那也不能鋌而走險!”花解語語氣稍緩,卻仍堅決,“咱們寨子有戒公池的水,東坳有鹽土,隻要好生經營,與山下百姓互市換糧,總能活下去。可一旦動了官道,就是與朝廷為敵,那就是死路一條!”
“可福建的範公子就在咱們寨子裡!”蘇凝急道,“他爹範汝為在福建聚眾上萬,已連下三州!範公子說了,隻要咱們在江南響應,南北呼應,大事可成!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