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一十阮留和發妻的死訊從長安城傳到關外，已經是過了一夜和半個白天，隨著這倆消息一塊傳到關外的，還有郭配要被問斬的消息。
孫禮在先鋒指揮大帳坐立難安，他昨夜去陳倉一帶巡檢，看到有幾個隘口都是郭淮的舊部，於是就又莫名的想到郭配的事情。結果還沒到第二天中午，阮留的死訊和郭配待斬的消息就傳到耳畔了。
阮留史什麼人，是夏侯晚剛提拔的心腹，曹爽連這樣的人都殺了，那郭配豈有不死的道理。
於是孫禮坐不住了，他把事情給中護軍徐質交待了一遍，自己就騎馬朝關隴指揮大帳奔去。郭配的事情，本來跟他關係不大，但當時為了穩著郭淮，他就去對郭淮說不會有事情的，畢竟郭配也是大司馬欽點的長安太守。
但現在局勢不太明朗了，自己這個先鋒總指揮頂替的是郭淮的職位，這擺明了是曹真的陽謀，就是要挑起自己和郭淮的矛盾。偏偏先鋒大帳事務纏身，他自從到任後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機會，也沒有去找郭淮解釋的機會。
現在郭配的消息傳過來，他不能再等了。曹真這個老賊實在狡猾，用的這個陽謀，自己也沒有抗拒的信念。因為他隻有站在最前線的位置，才能與魏延保持合理的聯係，以圖後邊的計劃能順利進行。
時間雖然是正午，但隆冬時節天氣儘然肅寒，太陽那一點溫度對他通紅的臉蛋沒有任何保護作用。
沿途十幾座哨卡，明暗交錯，看得出來曹真是真的下了心思，即便陳倉口守不住，蜀軍也休想通過陳倉往關隴防線滲透。
孫禮的胡須被風吹起砸在臉上，他能預想到曹真不會管郭配的事情，自己隻會碰一鼻子灰，但目前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或許就連曹真也不能阻擋曹爽暴戾的腳步。
中軍大帳內，孫禮強裝鎮定的坐在火盆旁邊，已經等待了半個時辰。期間隻有一名小兵來換過茶水，就連趙儼費曜也沒有出現過。
“軍師趙儼也不在這嗎？”孫禮問門口的衛兵。
衛兵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清楚還是不敢回答。
孫禮站起身，從袖籠中掏出十金遞在衛兵麵前。
“孫指揮，我們的軍餉都寄回老家去了，你也知道，在戰場上留著錢不是什麼好事。”衛兵拒絕了孫禮。其實不是十金太少，而是能做到曹真大帳的衛兵，他們非常清楚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
一名糧官從破道上經過，孫禮憑借一點淺薄印象，知道這是先魏名士楊修家族的後人，於是就丟下衛兵上前去打招呼，正要詢問曹真的蹤跡，曹真就帶著費曜從大帳後邊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七八名將軍。
“那會誰還說要見孫指揮來著，這不說著他就到了，我就說德達是個經不起念叨的人！”曹真的臉上帶出見到故人般的笑容，一邊同眾人說著玩笑，一邊主動上前拉住孫禮的手。
人群中便有人同孫禮寒暄，孫禮一時間應付不過來，幾乎是被眾人推推搡搡的進了大帳。
小廝看茶過後，大帳內依然議論紛紛，眾人三三兩兩的說些各自的守備，似乎忘了孫禮的存在。孫禮想開口，但郭配的事情又適合在這樣的場合議論，他隻能把為難的目光看向曹真和費曜。但曹真和費曜也像是故意的一般，自顧的討論著什麼事情……
孫禮大概明白了，曹真已經知道他來的目的。
啪嗒一聲脆響，眾人的目光都被孫禮吸引過來，隻見孫禮的腳下碎了一隻盞蓋，這白淨的細瓷盞蓋在焦黃黢黑的土地上顯得格外突兀。
“怎麼擺的茶盞，大戰在即若是誤傷了德達，饒你們十條命也不夠還的！”曹真語氣冰冷，嚇得兩名進來打掃的小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碎瓷紮進膝蓋中也不敢發聲。
“大司馬。不關他們的事，是我手滑了一時沒拿穩……”孫禮站起身，朝前走了幾步接著說道：“大司馬，下官這一趟過來，有些事情想向上征詢，不知您……”他一邊說一邊看了看左右。
“德達何須如此客氣，有什麼儘管說就是了，雖然你在先鋒大帳，諸位將軍在後方關隴戰線，但本質上我們同在關攏防線。”曹真仍然不願給孫禮開口的機會。
“是啊德達，有什麼你就說吧，這都是我們並肩過來的兄弟，人多力量大！”費曜站起身，走到孫禮身邊，臉上滿是憨態的笑容。
“大司馬，此事……”孫禮皺了皺眉頭。
“德達，有什麼還需要瞞著我們的？”文欽也站起身。
孫禮看了曹真一眼，曹真隻是淡淡的笑著，他知道今天是沒有開口的機會了。“大司馬，先鋒大帳已經把陳倉口附近的隘口防布圖繪製好了，請您和諸位將軍過目，還有些許小事請容許我同費曜將軍寥寥數語。”
“且去吧，老夫已經讓夥房備下新鮮的羊湯，德達吃了再走。”曹真一邊說著，一邊招呼眾人把新的地圖掛上。
……
躲開那個熱燥喧鬨的環境，一股涼風直衝孫禮的腦門，讓他瞬間清醒了很多。他拉著費曜的手：“長安太守郭配的事情你可聽說了？大司馬可聽說了？”
費曜點點頭，“德達你摻和這件事乾嘛，大司馬不願過問此事。”
“我的曜弟，你們可以不管這件事，可這件事卻係在我的腦袋上啊，郭配是軍政署抓的，人現在是曹爽公子要殺的，郭淮將軍該怎麼對我！”孫禮的情緒似乎找到了出口。
“德達，你彆想那麼多，之前你在軍政署這事係在你身上，但現在你是先鋒總指揮，這事就跟你沒關係了，你也說了人是曹爽公子要殺的，誰能去攔！”費曜拍了拍孫禮的手背，眼神中滿是同情。
孫禮落到這個地步，費曜和趙儼是從前到後看的清清楚楚，當初曹爽也越級指揮過費曜，費曜就擺爛直接躲到前線去，曹爽又指揮趙儼，趙儼也規規矩矩的避讓其鋒芒，倒是孫禮仗著自己參軍的身份跟曹爽打起太極，甚至因此遷怒於大司馬，現在大司馬又怎麼會管這些閒事。
“你去上邽吧，伯然早你一步去了，就看伯然有沒有辦法了。”眼看孫禮那蒼老的臉上閃過一層霧色，費曜於心不忍的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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