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麼?你想收買我?”
白岩鬆打斷了她,聲音陡然拔高,積壓了十幾年的怨憤在此刻轟然爆發。
“你想讓我像個小醜一樣,拿著你的銀子,去跟我的女兒討價還價?”
“去逼她放棄自己應得的東西,好成全你和你那個不知所謂的野種?”
“他不是野種!”
趙冰語被這句刻薄的話刺痛,立刻尖聲反駁。
“他也是我的兒子!”
“你的兒子?”
白岩鬆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逼視著她,眼中布滿了血絲。
“那白露呢?白初堯、白烈昭、白清澤呢?他們就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嗎?”
“你拋夫棄女,消失十幾年,對他們可曾有過半句問候?”
“如今為了另一個兒子,倒有臉回來讓我這個......你的仇人,去為難被你冷落的女兒!”
“趙冰語,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趙冰語臉色陣青陣白。
她不明白,明明剛才還溫情脈脈的男人,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麵目可憎。
“白岩鬆,你瘋了!我何曾沒管過他們?”
趙冰語也站了起來,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這些年我掙的銀子還少嗎?他們錦衣玉食,哪樣不是我掙來的?”
“若不是我,白家能有今天的風光?”
“你這個無能的男人,除了會讀幾句聖賢書,還會做什麼?”
“若不是靠我,你早就被你的政敵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好,好一個錦衣玉食!”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趙冰語,手指都在哆嗦。
“你以為給幾個錢就是母親了嗎?你何時抱過他們?何時教過他們寫字......罷了,總歸我也是個不負責的,我們兩個誰都彆說誰,大哥不笑二哥!”
“你隻知道你的生意,你的商路,你的西域!”
“在你心裡,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你生意簿上可以隨時舍棄的累贅!”
“說得好聽!”
趙冰語冷笑起來,眼中充滿了鄙夷。
“白岩鬆,看來你自己還是有點數的......你彆把自己說得那麼清高!”
“你享受著我帶給你的榮華富貴時,怎麼沒覺得我是個累贅?”
“如今我落難了,讓你幫個小忙,你就擺出這副嘴臉!”
“你不過是恨我,恨我比你強,恨我沒讓你這個大男人作威作福罷了!”
“我恨你?”
白岩鬆慘然一笑,笑聲裡滿是悲涼。
“沒錯,我恨你!”
“你今天來找我,根本不是念及舊情,你隻是把我當成你最後一張可以利用的牌!”
“用完了,是不是又要像十幾年前一樣,一走了之?”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
趙冰語看著眼前這個雙目赤紅、狀若瘋癲的男人,心中隻剩下厭惡。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男人根本指望不上。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恢複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商人姿態。
“白岩鬆,我言儘於此。你今天的話,我記下了。”
她理了理自己微亂的衣衫,冷漠地說道。
“幫或不幫,你一句話。”
“若是不幫,我立刻就走,從此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恩斷義絕?”
白岩鬆喃喃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他笑著笑著,眼角竟滲出了淚。
“好!好一個恩斷義絕!趙冰語,你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他猛地止住笑,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給我聽清楚了。這個忙,我不會幫。”
“我白岩鬆就是窮困潦倒,客死異鄉,也絕不會再為你去做任何一件事!”
“你和你那個寶貝兒子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趙冰語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當年是你對不起我!如果不是你納了個小妾,我怎麼可能差點生產而亡,白露不可能流落在外,我們兩個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你如今好意思說不管我?!”
“我告訴你,白岩鬆,你一輩子都欠我的!!”
趙冰語那一句“你一輩子都欠我的”,如同一道驚雷,劈在了白岩鬆的頭頂。
他所有的憤怒都在這一瞬間卡在了喉嚨裡。
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迅速褪去了血色,變得一片慘白。
是啊,他欠她的。
他怎麼能忘了,當年他一時糊塗,納了那個妾室進門。
正是這件事,刺激了即將臨盆的趙冰語,讓她早產血崩,九死一生。
也正是那場混亂,讓剛剛出生的白露,他們那個可憐的女兒,流落在外,吃了十幾年的苦。
那是他一生都無法洗刷的汙點。
是他午夜夢回時最深的夢魘。
趙冰語的決絕離去,子女們的怨恨疏離......白家後來的一切分崩離析,歸根結底,源頭都在他自己身上。
他以為時間可以衝淡一切,以為自己被貶斥的這些年已經付出了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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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趙冰語用那雙淬滿寒冰的眼睛盯著他,說出那句話時,他才知道,有些債,一輩子都還不清。
前廳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白岩鬆頹然地跌坐回椅子上,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壓抑的、痛苦的嗚咽聲從他指縫間溢出。
趙冰語冷冷地看著他崩潰的模樣,心中是無限快意。
不知過了多久,白岩鬆的抽噎聲漸漸平息。
他緩緩放下手。
“好......”
他隻吐出了一個字。
趙冰語挑了挑眉,等著他的下文。
白岩鬆站起身,對著趙冰語深深地作了一揖,腰彎得幾乎與地麵平行。
“當年的事,是我對不住你,更對不住白露。”
“你說的對,我欠你的。這債,我還。”
他緩緩直起身子,眼神卻避開了趙冰語的注視。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求白露。”
“但是,”
白岩鬆的話鋒一轉。
“我必須把醜話說在前麵。”
他轉回頭,終於敢正視趙冰語。
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隻剩下無儘的悲涼。
“你彆指望我這個父親還有什麼分量。白露那個孩子......她也早就不認我了。”
“......她從未踏足過我這裡半步。在她心裡,我們父女的情分,也早就斷了。”
“我去,隻是償還我欠下的孽債......她聽與不聽,願與不願,都不是我能左右的。”
“成與不成,全看天意。”
“如果這樣你還願意讓我去,我便舍下這張老臉,陪你走這一趟。”
說完,他便沉默地站在那裡。
趙冰語看著他這副萬念俱灰的模樣,歎了口氣。
原本的目的就是讓他去勸說白露,至於能勸到什麼地步,本也沒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