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來!”
一無所知的黑龍瞧見霽雪身形就在眼前,還當自己占了天大的先機,龍目一亮。
劫浪翻卷,龍軀橫空,如一條墨雲漫卷天宇,將那輪本就若隱若現的太陰光輝壓得更為黯淡,幾乎要把那道雪般清冷孤絕的身影,硬生生從月色中逼現出。
“著!”
法尺悍然砸落!
黑龍長嘯,鱗甲儘數炸立,渾身氣機鼓蕩到極致,虛空為之震顫,宛若這一擊真能摧雲折月,重定乾坤!
朦朧月色中,慕語禾不退反進,伸手直直探向那柄彙聚無邊禍機的災劫之尺。
砰!
虛空氣機猛然震蕩,罡風成片炸開,清輝如潮迸發,無量寒光自太陰月輪四溢。
光華之盛,霜氣森然,先將真界遙遙映得一片蒼白,又直衝太虛!
天地之間,隻餘肅殺清寒一色!
先前四麵八方壓來的甚末劫雲,甚麼災影,瞬間被衝刷的支離破碎!
澄明虛空之中,又現一抹煒曄紫雲,陡然自太陰之上衝騰而起!
光色鬱鬱,仿佛高天裂開一線,有神霞倒瀉而下。
一聲淒厲長嘯響起,天狗在這股清輝之下,仿佛被當空抽離了依托,頃刻間便被從太陰之中生生驅逐出來,其形散作一團逐月煉形之華,難做獸態。
煒燁紫雲中,又生青、紫、白三色神光,一並探出,層層疊疊,交相輝映,鬱鬱紛紛,其煌煌之態,將先前一切衰敗黯淡之象一掃而空,須臾之間,便已照明上清,威壓諸天!
“你……”
黑龍怔怔地望著硬接【量禍尺】一擊,不僅毫發無損,反而氣機比之先前圓滿之時,竟還要勝過數籌的慕語禾,已近啞然,豎瞳中滿是駭然之色。
他並非驚於對方能以肉身接下自己一尺,同屬龍屬,論純粹力道,彼此並不懸殊。
真正讓他發怔的是,量禍尺沒有奏效。
或者說,它發動了,卻被某種詭異的力量生生按住。
劫水所化的洪澇、瘟疫、傾覆、崩塌等無數劫象,竟在清光映照下仿佛被瞬間凝凍,定在半空,不再生變。
那是一種極怪異的【固化】。
連同萬千劫水彙聚而成的伴生之器,量禍尺本身也一並被這股力量定住了形體,失了靈動,無法隨他心意變化。
若隻有這一點,還不至於讓黑龍心膽俱寒。
真正讓他毛骨悚然的,是緊隨其後的遺忘。
隻見無形的水光縈繞在量禍尺上,隻是錯愕一下,黑龍就發覺自己丟失了操使劫水,統禦災厄的能力。
“我的本領……被奪走了?!”
黑龍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驚呼的聲音都失了聲調:“你的根基,這是什麼神通?竟如此不講道理?!”
慕語禾當然沒有理會他的困惑,隻將法尺一收。
響在黑龍耳邊的,是孔極與天狐元君幾乎同一時間炸開的訊念:
“速退!”
“現在的時間具有厚度,你不是她的對手!”
琉璃華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天狐元君亦是不顧代價,九尾齊出,運數神通化作無形羅網鋪設而來,試圖在最後關頭拉黑龍一把!
麵對天狐與孔極那跨越時間厚度襲來的攻勢,慕語禾隻是神色淡漠地,將那柄從黑龍手中奪來的法尺,輕輕一展。
轟隆隆!
萬千被【固化】的劫水再度奔湧,如脫韁的野馬,向著天狐和孔極,悍然衝去!
太素者,太始變而成形,然未成體;形質俱具而未離混元,乃質物之始也。
質,性之所寄;
物,性之所依。
故曰:質物者,能挈萬物之性,定萬物之始,先於天地,不製五行,超脫四象,高於六極。
方才一接觸間,慕語禾運使的,正是【質物】之用。
將本是形而上的大道痕跡、無形的劫水權柄,具象為一件可持、可握、可折、可毀的【物】。
【物】既能拿起,自也能放下,更可以被奪走。
“我這……”
黑龍看著這一幕隻覺得胸腔發悶,一時進退維穀。
他當然明白孔極與天狐元君不會無的放矢,這般連番喝令必有緣由。
可看著慕語禾竟就那樣,雲淡風輕地運使了自己的災劫權柄……
這種東西,真叫他此刻轉身就走,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還愣著乾甚,她還藏有一道神藏,能將大道形象質而成物,從而奪走。”
天狐元君咬牙切齒,聲音中透著恨鐵不成鋼的急切,卻還是在應對劫水時,分神相勸黑龍。
眼前這一幕,她也經曆過一次,當初霽雪劍懸青丘,便斬走了她兩尾氣運。
當時她想不明白,氣運本就是虛無縹緲之物,固然能夠被外物影響,卻也非絕對,更多是靠間接牽扯,慕語禾又是怎能斬斷的,後來被忘川之水影響,自然沒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