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聞言,為華陽捏肩的手微頓,恭敬道:“宣王殿下突然病故一事,朝中頗有微詞,奴婢唯恐有人將這兩件事情聯係到一起,是以自作主張讓人在德妃的膳食裡下了十日醉。”
十日醉,顧名思義,中毒之人隻有十日好活。
隻是比起那些個動輒穿腸爛肚折磨的人生不如死的劇毒,此毒更為溫和,不僅不會讓中毒之人察覺到痛苦,甚至會為其營造十個晚上的美夢。
直到,最後一夜在夢中停止呼吸。
華陽不由輕笑,“你何時變得這般心慈手軟?”
雲雀垂眸,扯了扯唇角道:“奴婢這些年殺人太多,手上沾的血已經洗不乾淨,怕以後死了到地府還要被人追著索命。
讓德妃死前少些痛苦,隻當是為自己積福了。”
“你真是……”華陽歎了一聲,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感慨道:“一眨眼的功夫,你跟在本宮身邊都二十多年了。”
她話鋒一轉,“聽聞你有意在外頭購置宅子,可想好了何時走?”
雲雀苦笑著搖搖頭,“不走了。”
讓她想要離開府,過上幾年平凡日子的人,已經沒了。
她注定,要爛在泥地裡。
沒從她的話裡聽出絲毫怨氣,華陽滿意地點點頭,揚起一抹笑道:“雲雀,你知道的,本宮離不開你。”
雲雀順著她的話道:“奴婢會永遠陪著公主,直到死。”
聞言,華陽眼底笑意更濃,“莫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可是要跟著本宮長命百歲的。”
她抬手拍拍肩上的手,意味深長道:“等再過幾年,本宮便為你立女戶,封你為大安第一女官。”
雲雀眼底多了欣喜,忙後退兩步,跪下來朝著她磕了個頭。
聲音帶著顫意道:“奴婢多謝公主。”
她頓了頓,抬眸直視著華陽,一字一句道:“奴婢多謝女帝陛下。”
“咳咳。”宣德帝看著手中華陽的種種罪證,苦笑道:“她若真想要這個位置,當初又何必非要推朕上位?”
回憶往昔,他渾濁的眼中不由多了淚意。
他已經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眼裡從來隻有她這個兄長,就連半碗蓮子羹都要再分他一半的妹妹慢慢變得陌生。
直到,變成他再也認不出的模樣。
墨錦川站在一旁,滿臉冰冷道:“姑母深知,她一介女兒身,無法說動那些人冒著被滅族的風險隨她起義。”
宣德帝臉色驟然一沉,“小五,不許這麼說你姑母。”
他自言自語道:“她打小就聰慧,村裡的先生常說,她若是男兒身,將來必然能闖出一番成就。
朕知曉她心中有一股氣,卻從未想過,她竟有自己的野心。”
說到最後,宣德帝忍不住笑了,眼眶通紅道:“是朕太蠢,竟真信了她那時說自己無心權勢的話,甚至給了她在朝中結交權臣的機會。”
他看向墨錦川,冷聲問:“這些東西,你是從何處得來?”
哪怕他嘴上不說,可墨錦川與宋言汐都看得出,他心中仍抱有一絲慶幸。
萬一,這些都是那些個居心叵測之人,故意編造出來想要離間他們兄妹的感情呢?
除了母後以外,代秋便是他在這世間最親最近之人,他難以相信她會想讓他死。
在宣德帝帶著些許希冀的目光下,墨錦川一字一句道:“來自姑母的駙馬陸韶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