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攥著帶劃痕的紅外套,坐在值班室裡渾身發顫。她想辭職,可剛入職沒幾天,違約金要扣掉大半個月工資;想找人換班,同事們聽說她要值鐘表廠檔案點的夜班,都像躲瘟神似的搖頭——沒人願意來這棟剛啟用就透著邪性的小樓。
中午吃飯時,她碰到了來送舊檔案的林默。看到林默,小李像抓住救命稻草,拽著她躲進樓梯間,把午夜簽到的怪事連珠炮似的說完,最後把帶劃痕的外套遞過去:“你看這痕跡,還有打卡機裡的字,肯定是鬨鬼了!”
林默的手指碰到外套上的劃痕,指尖傳來一陣涼意——那劃痕的形狀、沾著的綠色汁液,和她當初在老鐘表廠遇到的一模一樣。她心裡一沉,拉著小李的手追問:“打卡機旁是不是有根紅繩?掛著個生鏽的工牌?”
小李猛點頭:“對!工牌上的字看不清,就覺得陰森森的。你怎麼知道?”
林默的臉色變得難看。她原以為蘇青的執念隨著那張簽到紙消散了,可沒想到,蘇青的“簽到”竟跟著檔案一起,轉移到了新地點。她想起老張說的話——蘇青困在“未簽到”的執念裡三十年,或許那張簽到紙隻是暫時安撫了她,隻要還有打卡機,還有需要簽到的人,她的執念就不會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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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彆去簽到。”林默壓低聲音,從包裡掏出一張黃符,“這是當初道長畫的,你貼在打卡機上,再把工牌取下來,用紅繩纏三圈,放在太陽下曬一曬。記住,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彆開門,彆回應。”
小李接過黃符,指尖都在抖:“那……那蘇青會不會來找我?”
“她隻是想完成簽到,隻要不刺激她,她不會傷人。”林默拍了拍她的肩,心裡卻沒底——她不敢告訴小李,當年自己漏聽一次提示,就差點被藤蔓纏住。
當晚,小李抱著黃符和紅繩,躲在值班室裡不敢出聲。牆上的掛鐘指針剛過十一點,走廊裡就傳來熟悉的“嗒嗒”聲,比昨晚更響,像有人在故意跺腳。接著,打卡機“哢嗒哢嗒”的按鍵聲傳來,夾雜著女人的低語:“該簽到了……怎麼還不來?”
小李捂住嘴,不敢喘氣。突然,值班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咚、咚、咚”,節奏很慢,像有人用指甲蓋敲木頭。“我知道你在裡麵。”蘇青的聲音貼著門縫傳來,帶著股潮濕的黴味,“幫我簽個到吧,就一次,我不會害你的……”
小李的眼淚都快嚇出來了,死死攥著黃符,按林默說的,一句話也不回應。門外的聲音停了幾秒,突然變得尖銳:“你為什麼不幫我?他們都不幫我!我隻是想簽到!”
門板劇烈晃動起來,像是有東西在外麵撞。小李嚇得縮在牆角,看著門縫裡慢慢滲進綠色的汁液,順著地麵爬向她的腳邊——是爬山虎的藤蔓,從門縫裡鑽進來,細細的,像蛇一樣扭動。
就在藤蔓快要纏上她腳踝時,走廊裡突然傳來“滋滋”的聲響,像是紅繩灼燒的聲音。門外的撞擊聲停了,蘇青的聲音帶著哭腔:“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簽到……”
小李屏住呼吸,直到外麵徹底沒了動靜,才敢慢慢挪到門邊。門縫裡的藤蔓已經消失,隻留下幾滴綠色的汁液,像沒乾的淚。她看了眼掛鐘,已經淩晨一點,打卡機的“滴答”聲也停了。
第二天一早,小李哆哆嗦嗦地打開值班室門,走廊裡靜悄悄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光斑。她走到一樓打卡機旁,發現林默給的黃符貼在畫框上,已經變得焦黑,而那根紅繩纏繞的工牌,正放在打卡機上,生鏽的表麵被曬得發燙,工牌上模糊的名字,竟慢慢顯露出“蘇青”兩個字,還沾著點暗紅色的痕跡,像乾涸的血。
小李趕緊把工牌裝進塑料袋,跑到檔案點門口等林默。沒過多久,林默就來了,還帶著當初幫忙的道長。道長拿起工牌,皺著眉說:“她的執念還沒散,工牌是她的‘根’,隻要工牌還在,她就會一直跟著。昨晚黃符鎮住了她的怨氣,但沒解決根本問題。”
“那怎麼辦?”小李急得快哭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道長想了想,說:“要徹底化解她的執念,得讓她‘真正’完成簽到。你們找個午夜十二點,帶著工牌和打卡機,去老鐘表廠的302室——那裡是她出事的地方,也是她執念最深的地方,在那裡幫她簽一次到,或許能讓她放下。”
當天晚上,林默、小李和道長帶著打卡機和工牌,回到了已經封門的老鐘表廠。辦公樓裡黑漆漆的,爬山虎的藤蔓爬滿了外牆,夜裡看過去,像無數隻手抓著牆壁。302室的門還是當初那扇鐵門,虛掩著,裡麵飄出股淡淡的胭脂香。
道長先走進房間,在四周灑上朱砂,然後讓小李把打卡機放在當年蘇青辦公的桌子上,工牌掛在打卡機旁的紅繩上。“等下十二點一到,你就把簽到紙塞進去,念她的名字,說‘蘇青,1987年10月5日,已簽到’。”道長叮囑小李,“彆害怕,她隻是想聽到這句話。”
小李點點頭,手心全是汗。牆上的掛鐘是道長特意帶來的)指針慢慢走向十二點,“滴答、滴答”,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回蕩,像蘇青當年躺在走廊裡聽到的聲音。
十二點一到,打卡機“哢嗒”一聲,卡槽自動彈開。小李深吸一口氣,把寫著“蘇青”名字的簽到紙塞進去,輕聲念:“蘇青,1987年10月5日,已簽到。”
話音剛落,打卡機吐出簽好的紙,紙上除了名字和時間,還多了一行娟秀的字跡:“謝謝。”接著,房間裡的胭脂香慢慢變濃,一道藍色的身影從打卡機旁慢慢浮現——是蘇青,穿著當年的藍色工裝,頭發整齊地梳著,臉上沒有黑洞,沒有藤蔓,隻是帶著淡淡的笑,像個普通的女職員。
“我等這句話,等了三十年。”蘇青的聲音很輕,帶著釋然,“當年我以為沒人知道我簽到了,以為我的努力都白費了……現在終於好了,我可以走了。”
她朝著林默和小李鞠了一躬,又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身影慢慢變得透明,像融化在空氣裡。最後,她的聲音飄來:“以後,不用再簽到了。”
隨著蘇青的消失,打卡機上的工牌“當”的一聲掉在地上,生鏽的表麵變得光亮,上麵的“蘇青”兩個字也慢慢淡去,最後變成了一塊普通的舊工牌。道長撿起工牌,說:“她的執念散了,以後不會再鬨了。”
林默和小李鬆了口氣,走出302室時,發現辦公樓外的爬山虎藤蔓正在慢慢枯萎,露出了斑駁的牆壁。老鐘表廠的“滴答”聲,終於停了。
第二天,小李去新檔案點上班,發現一樓的打卡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新的電子簽到機,屏幕亮著,顯示“正常運行”。她走過去,輕輕按了下“簽到”鍵,屏幕上彈出“簽到成功”的提示,沒有奇怪的字跡,沒有綠色的汁液,一切都很正常。
她摸了摸口袋裡的黃符,笑了笑,把它扔進了垃圾桶。或許,有些執念,隻要被看見、被認可,就會慢慢消散;有些“怪事”,隻是困在過去的人,在等一句遲到了三十年的“謝謝”。
隻是沒人知道,在老鐘表廠302室的桌子上,還留著一張泛黃的簽到紙,上麵寫著“蘇青,1987年10月5日,已簽到”,紙角的暗褐色痕跡,慢慢變成了淡粉色,像開在紙上的小花,安靜地躺在陽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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