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雲壓得很低,春城像一枚按在案板上的印。
省裡聯席室的門一開,桌上隻剩三件物,賬、時點、名單。
李一凡掃過一眼,把卡片往前一推,動作很輕。
所有人各自起身,像齒輪扣上齒輪。
商會後勤樓的走廊很窄,地麵蠟得發亮。
門牌上的字被擦過,光線一照像露出底色。
張小斌站在門口,把紙袋托起,姿態平常。
屋裡傳出腳步,節拍緩慢,又刻意平穩。
戴世豪從內間出來,袖口壓得很齊。
他看見桌上的文件箱,目光停了半秒。
秘書遞水,他擺了擺手,露出一個社交式的笑。
笑意沒有落到眼底,像一層塗漆。
約談室的燈是冷白,牆麵隻掛一塊鐘。
顧成業把清單鋪開,位置剛好壓住桌角。
第一頁是港區物資進出,第二頁是口岸通行。
第三頁寫著三號倉的雨夜,字跡沉穩不花。
戴世豪拿住扶手,指尖按出淺白的痕。
他試圖從供需說起,把話繞到行業難處。
羅景驥不接,他翻到那張三列表,時間對齊。
每一列都落在他名下的會議之後。
紙像刀,在桌麵上推著走。
港區寄出的快件清單與五號庫發貨單對上。
抬頭換了名字,地址卻在同一棟。
郵戳墨色未乾,像剛從夜裡走出。
窗外有風經過,樹影在玻璃上輕輕晃。
盧恒把銀行側的折線調到今天,曲線平順。
唯有一條回頭線在半月前突起,又在兩天後歸位。
歸位的那刻正好壓到他出差的航班時點。
約談室裡沒有人抬高嗓子。
每一張紙都按在桌上,讓事實自己站起來。
顧成業把通話記錄列成短條,指尖一路按過去。
按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指尖停了半秒。
秘書敲門,送來園區盲評的最新名單。
其中一家公司在清晨撤回,理由寫得很短。
法人和五號庫管理員同名同姓,住址隻隔兩牆。
名單角落被點了紅,像在紙上落下一滴火。
李一凡走進來,目光從桌端掃到桌尾。
他沒有問為什麼,他隻問何時。
何時形成結構,何時放出第一口風,何時按下第一筆。
三個何時把線拽直,屋裡安靜得能聽見鐘針走。
沉默像一根細線,繃在半空裡。
戴世豪的肩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又定住。
他把手心扣在膝上,手背上的筋泛起。
羅景驥收攏紙,把短句寫在記錄卡上。
口岸管理處那邊傳來回話,封與放運行平穩。
民生車走新道,藥品準點到櫃。
東岸的卷閘門在日頭下閃白,封條壓得平。
霍景瀾把鑰匙齊齊放在布墊上,像擺齊一排針。
大廳的回撥仍在跑,號碼被一條條打過去。
話術被一腳踢開,隻留下四步細節。
有人先罵後停,接線員等他停,再說補償。
電話那頭出現一聲很輕的歎息,像石頭落地。
媒體機位退得很遠,畫麵隻拍手與紙。
林允兒把口岸短片在車裡剪好,交給異地。
字幕比昨天更短,隻留下兩行實情。
片尾是一秒空白,像讓觀眾自己吸一口氣。
午前的風從廊下穿過,撩了撩門簾。
商會樓內的兩部電梯停在一層,像被按住。
樓道儘頭放著一箱綠植,葉麵洗得發亮。
路過的人腳步發輕,連鞋底聲都壓住。
約談室的紙已翻到最後一頁。
那張老會議合影被抽出來放在桌上。
站位很緊,笑意很齊,簽名一串串排著。
簽名的末尾有一道急停的頓筆,像人在夜裡刹車。
李一凡把筆放下,卡片壓住紙角。
他沒有給結論,他給了一條路徑。
從人到事,從事到錢,從錢再到人。
三步為一輪,輪到儘頭再收口。
門外傳來腳步,節拍比上午慢。
檢方同事把文件袋放到桌上,字頭直。
內容沒有花,把需要走的口一條條列出。
落款處的時點被加粗,像給今天定下了刻度。
商會的人事科把花名冊送來,封皮泛舊。
紙頁邊角被翻得發毛,幾處塗了改正筆。
有三個名字被輕輕描粗,像想讓人看卻又怕人看。
張小斌把冊子合上,換了一個更厚的檔袋。
園區玻璃房照常開,名單一刻不停。
賀青林站在門外,眼睛盯住某一行字。
那行字與後勤樓下的收貨單對得上。
他沒回頭,隻抬手叩了叩門沿,節拍正。
省裡法務把特彆說明發了出去,文字短。
兩個重點,一個是不誤民生,一個是問到人。
問到人不靠敘述,靠證據與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