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從山口灌進指揮車,屏上的地形像一隻伏著的獸。
紅外畫麵把夜色切成一格一格,山脊、河穀、廢棄驛站全在上麵。
李一凡把桌麵清到隻剩兩張卡片,路線與落點。
顧成業點亮標記,第一道網守鷹嘴崖,第二道網封白杉溝。
這一次不是練兵,線索來自白天政務大廳的最後一個電話。
對方隻留了三個詞,夜裡、邊線、換人。
張小斌把來電時間與以往案頭的異常短信對齊,指向同一片林。
韓自南拇指輕敲,熱感無人機已在山風裡安靜巡弋。
被盯的是一條老路,地圖上像一條被風磨細的灰線。
蛇頭常把人丟到這條線上,再分兩撥帶走。
一路走樺木溝,一路翻碎石坡,最後在廢站合流。
趙北嶼從口袋裡摸出小本,四個節點寫得極短。
沿線村裡燈很少,有一兩家還亮著。
巡邏隊走過,院門裡有人把手抬到胸口。
誌願聯絡點在清單上勾過一遍,沒有人多嘴。
夜色把一切拉成陰影,腳步壓到最輕。
第一撥熱斑出現在坡口,是五個人的體溫線。
其中一人的肩膀忽明忽暗,像背著金屬盒。
葉仲淵把畫麵推近,盒蓋反了微光,邊緣粘著膠帶。
顧成業盯了兩秒,心裡把東西歸入手機卡與讀卡器一類。
第二撥熱斑更靠近河道,是七個點。
隊形散卻不亂,中間那個不時回頭,兩側像翼。
他肩上沒背包,卻走在最穩的位置。
這種步子,多半不是路熟,是人熟。
兩道網不拉橫幅,不吹哨,不碰村道。
前哨隻做一件事,聽。
山風裡有細碎的金屬掛扣聲,節拍和腳步不在一個拍子。
那是習慣帶貨的人,走得比空手的更謹慎。
鷹嘴崖下麵有個舊石臼,蛇頭愛在那兒停半分鐘。
停的目的不是休息,是觀察對岸燈影。
今晚對岸很穩,隻有遠處公路偶爾劃過一條白。
蛇頭放下警惕,向石臼裡丟了一小塊石頭。
石頭落在臼底,發出被風削過的悶響。
這響聲是信號,另一撥人會數第二聲再起步。
無人機把兩處動靜疊在一張透明圖上,兩個小紅點開始向廢站聚。
李一凡隻點了一下,那一層被輕輕壓下。
白杉溝的草坡有露水,鞋底踩過會發絲絲的聲。
蛇頭把手背放到鼻下,呼吸不急不緩。
他對路線相當自信,腳步踩得像走熟悉的家門。
顧成業在耳機裡壓聲,三百米後收口。
廢站的牆倒了一邊,露出半截鐵軌。
鐵軌頭透出冷亮,蟲子在枕木裡低聲叫。
兩撥人照習慣要在這裡集齊,換人、換貨、換向。
隊伍從兩頭收,就像兩掌合上的那一刻。
先被收住的是背金屬盒的那人。
他被輕輕帶離隊形,腳下石子一響,身後的人才發現不對。
再抬頭的時候,前麵已經無路,身側是冷的手電光。
沒有人喊話,誰動誰先被按住肩。
蛇頭被顧成業正麵截住,那一瞬隻有呼吸撞在胸腔裡。
他把舌尖頂了下牙,像忍笑。
這種笑常見,他熟悉對話的節奏與漏洞。
他心裡打的算盤是老路,沒現行證據就算躲過去。
他照舊的語氣說晚風涼,人走錯路。
腳邊卻有一粒亮起的紅點,是無人機投下的對位光。
熱感圖在車裡已經疊對到每一步,他從石臼起沉下去的步幅都在。
葉仲淵把三張截圖排在一條線上,不需要一個詞。
貨沒有藏在包裡,在廢站牆縫裡左右各一處。
那兩處用斑駁的灰泥抹過,肉眼像舊雨痕。
隨隊的輔警伸手一摸,指根全是碎粉。
牆裡掏出兩袋,看上去很普通,重量卻很紮手。
袋口的膠帶纏得粗,揭開是一捆一捆的薄片。
薄片上有洞,角上寫著不同的城市與網段。
夾層還有兩隻小盒子,冷光發亮。
這玩意兒不用解釋,任何人都知道在乾什麼。
蛇頭仍舊把肩一聳,意思是東西不是他放的。
他知道老規矩,彆承認,彆認人,彆指出路。
顧成業沒去逼問,他隻是把蛇頭走過的一串一一擺平。
從樺木溝露水厚的草尖,到石臼落石的兩聲低響。
大山的夜更靜了,隻有河灣那頭的水在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