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全亮,春城的風像刀口,省政府小禮堂先熱了。
白板上隻有三行字,質量,評標,進度。
李一凡把筆壓在板角,規則很短,今天不聽彙報。
隻看現場,隻看真事,隻看能落地的動作。
前排坐著總包、監理、設計,後排是交通口與發改口。
一支專家組靠牆坐定,名單裡多了一個新名字。
葉仲淵,鐵路評審老手,十年前在西北頂住過一次人情關。
他把隨身本子攤開,頁角壓得極直。
周硯青開場,把節拍壓到分鐘。
第一項,抽檢兩個標段,一個橋,一個隧。
第二項,複核一份評標表,隨機開封。
第三項,進度賽跑,今天不講曲線,隻看眼前能往前挪幾步。
評標表一攤開,空氣往下一沉。
五名評委的分差像尺子量過,一組接一組整齊排列。
每個技術項都差兩分,報價項都差一分,像從一張模板上落下。
葉仲淵抬眼,隻說兩個字,不對。
他沒有講術語,把紙往燈下推了半寸。
文件的最後一頁有自動保存痕跡,時間早過提交時點。
表格裡有隱約的同一風格的批注,像同一隻手改過。
再看權重,三個小項被人動過順序,分值卻沒換行。
監理一度想解釋,稱是便於統計。
李一凡沒有讓他繼續,伸手把第二份表抽出來並排放。
葉仲淵把兩份表疊在一起,邊角恰好對齊。
他把筆點在一處輕輕一敲,所有人都聽見了那個點。
會場很靜,隻剩紙的摩擦聲。
李一凡當場定下辦法,評標室重開,不帶相機,不帶人情。
投標書隻留技術頁,報價封到最後一刻。
評審席隔板拉高,名字蓋住,兩個小時見結果。
同時段,工地三路出發,顧成業盯橋,羅景驥盯隧,張小斌盯鋼軌倉。
橋位在高地,晨霜還未化,混凝土護筒有水印。
回彈一打,數值偏低,技術員臉色白了一瞬。
顧成業把拌合站叫停,砂石再篩一遍,水灰比重寫。
隧道口風像從壺裡倒出來,潮氣貼著臉。
羅景驥用尺測了襯砌厚度,局部薄了半指。
監工支支吾吾,說昨夜搶時段。
他當場把作業單寫成白話,厚度,間距,複測時點,掛到洞口。
鋼軌倉最容易藏貓膩,光澤一看就有文章。
張小斌把一根一根拉出來看批次,標記噴漆有深淺。
倉庫管理員說前夜隻換了堆放順序。
他讓人把一車樣品送到試驗室,結果當晚回。
有承包商代表在角落撥電話,手指發抖。
他說上麵有人,工期緊不容折騰。
李一凡沒有抬頭,隻讓會務把那人請到前排坐好。
電話那端沉了一下,隨後掛斷,再也沒有響。
評標室那邊傳來短訊,第一輪打分結束。
原來的第一名掉到第四,第三名跳上來,差距完全改觀。
技術細節得分高的,報價並不虛,方案也更穩。
總包代表沉默了兩秒,點頭說服氣。
葉仲淵把剛出的結果對照工點條件。
他隻看三條,耐高寒,抗風沙,保養成本。
新排位的第一名在這三條上顯得更紮實。
他把本子合上,像把一塊石頭放回原地。
一個不起眼的谘詢公司被翻了出來,名片堆在評標室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