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失血的緣故,她忽感頭暈目眩,伴隨風動,步子隱隱搖晃。
正值歸宮途中,地處偏僻,四下無人。
她停住步履,倚上硬實的牆磚,閉目歇緩。
冷寒透過輕薄衣料,直擊鬆弛的體膚。
細響伴隨風動,拂過薄弱的耳骨,攏住人兒紛飛的思緒。
察覺人影近前,她閉眼詢道。
“她身況如何?”
“腹中子嗣可有波及?”
來人並未答話,將指骨處緊扣的杯盞遞去。
水氣隨風拂過臉龐,皮囊微不可聞一動。
她掀起低沉纖薄的眼簾,穿過茫白水霧,望向如曜石般的墨色眸子,隻蒼渺一瞬。
交視一刹,率先偏移眼光。
垂眼望向水氣繚繞的杯盞,遲疑一瞬抬手接過,並未飲下。
轉而自顧自答話,神情極顯慵懶。
“是被醋性大發之人趕離殿中。”
“亦或是見不慣恩愛場麵,默默退離殿中。”
“本宮倒是頗為好奇!”
斜眼望去,帶有幾分探究之意。
一瞬,偏移。
“本宮有子承歡膝下,已是其樂融融之象,不似孤身一人的你,隻可觀旁的人其樂融融。”
“與本宮的相敬如賓相較,落寥又可憐。”
“克己或敵手段,不敵誠摯之心。”
“本宮若有爭寵的心思,未必不可獨得聖心。”
她涼薄道,眼中晃過一道幽深的寒光。
“你當慶幸本宮分身乏術,生不出閒心,否則……”
“她便不是如眼下般的病弱美人,而是血肉腐爛混雜草根的塵土,枯骨碾碎散落四下的灰燼。”
話音戛止,慘白的麵色間藏拙一抹狠厲之色。
她壓實盞口,抬步離去。
不時,淺淺頓步。
“稚子無辜,你我間的恩怨若危及稚子,旁的人便不歸於無辜之列。”
“自古紅顏多薄命。”
“她之命,危矣。”
話聲薄涼,止下一刹帶起寒風陣陣。
疾風拂過單薄的身子,吹起不知何時垂落的發絲,將深藏陰暗處的孤傲身影裸露人前。
她對空寂的答複毫無期盼,亦未有久留之意,孤影伴著步履漸行漸遠。
行至途間,她鬆開盞口,飲入些許溫水,漱洗口中積壓的殘漬,混合口舌一番攪動,儘數吐儘。
她凝住盛水的盞底,眼光深沉而黯淡,目之所及,是脖頸處淺淡的紅痕。
若非一晃而過的水中倒影,念及細心之舉,她倒也能同他客氣相待。
若隻是一人之過失,她也可睜隻眼閉隻眼。
偏是……
她垂下眼,望向圓潤的肚腹,滾燙的淚水打濕衣衫,浸入顯目的肚腹。
她啊,注定不會是一個好母親。
原本鬨騰的胎腹一瞬落靜,似無聲安撫她低沉的心緒。
見狀,她不由生喜,縈繞周身的悲愴一掃而空,哀思、鬱結經久難散。
她拭去眼尾處淚漬,極力平複起伏的心緒。
恐小宮侍生心,憂心她的身況,借以清水擦去乾涸的血漬,散下一縷發絲遮蓋傷痕。
鬆手摔碎杯盞,邁步遠去。
入夜,她孤身端坐鏡前,卸去零星釵飾,鬆下散亂的發髻,靜待宮侍入殿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