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林子裡走出來一個瘦高個土匪。
“你怎麼親自來了?”土匪問道。
“你馬拉個巴子的,我再不來,你那邊藥品什麼時候給我。
“訂金按十箱算的。
“你們到現在才給我拿一箱。
“是不是想吃雙份,又拿山上忽悠去了?”
關大帥吐出了口濃痰,惱火道。
“嘿嘿,哪能少得了你的。
“都放著呢,今兒準保交齊了。”
土匪乾笑道。
關大帥說對了。
上次他們在山裡截獲了小董的那批“貨”,一邊找關大帥交易,另一邊也在向山上抗聯兜售。
可惜抗聯這幫貨窮的叮當響。
談了半天,價格也沒談攏。
過三江沒了耐心,決定今日交貨給關大帥。
“麻利的,趕緊運貨。”關大帥催促道。
土匪剛要吹口哨通知山腰的弟兄,陡然,他眉頭一皺:
“等等,你臉怎麼回事?”
他看到了關大帥臉上的巴掌印。
在哈爾濱誰敢扇關大帥?
顯然,有問題。
“跟婆娘吵架,被扇了一巴掌。”關大帥神色有些不自在道。
“我們當家的說,你家婆娘是賢內助,怎麼可能打你的臉。
“瑪德,不會是日本人打的吧?”
土匪神色一緊,舉起槍平端質問道。
“你特麼瞎說什麼呢,收了錢,趕緊拿貨。”關大帥有點慌。
“嗚嗚!”
土匪壓根不信他,手指一含吹起了口哨。
瞬間。
山林間,百鳥亂飛。
林子裡一陣嘈雜聲響。
砰!
土匪端槍就要打。
“看到了吧,我讓長春打他這一巴掌起效果了吧。”洪智有低聲笑道。
“開打!”
周乙一聲令下。
砰!
魯明率先一槍打翻土匪,往林子中衝了去。
“關大帥,我去你十八輩祖宗!”
林子裡有人破口大罵。
……
緊接著。
埋藏在山裡的關東軍、滿洲國兵、警察,紛紛交上了火,林子裡亂成了一團。
“呼呼。”
關大帥高一腳低一腳的走到了周乙身邊。
“可以確定,過三江就在林子裡。
“他的聲音我聽的出來。”
他一抹臉上結了冰碴的哈氣,籲籲說道。
“辛苦了。
“等抓了過三江,你就是頭功,我會向加藤長官給你請功。”周乙笑道。
“頭功我不敢當。
“五百兩金子,外加上山匪這批藥,我希望能滿足二位的胃口,我就知足了。
“以後你們走陽光道,我過獨木橋。
“大家各自相安,行嗎?”
關大帥看了一眼旁邊叼著香煙的洪智有,頭皮有些發麻道。
“好說。
“以後都是自家兄弟。”洪智有左眼一眯,笑道。
“長春,這邊交火密集流彈多,你帶關爺從那邊下山。”洪智有打了個手勢,吩咐一旁的任長春道。
“是,股長。”任長春領命。
“關爺,上次對不住,請吧。”他擠出一絲笑容,哈腰抬手。
關大帥不疑,冷哼一聲,一甩手跟他往南邊林子走了去。
“你留口子了嗎?”洪智有轉頭問周乙。
“留了。
“把土匪都殺絕了,警察廳會有很多人失業。
“高科長早上打電話給我,也是這個意思。
“雖然土匪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日本人恨的,咱們就要支持,還是得留他們一條活路。”
周乙點頭說道。
“太好了。
“我聽說過三江有個女兒叫徐雲纓,長的很漂亮,關大帥的外甥廖軍為了追求他,都差點去當了胡子。”
洪智有一邊貓著往林子裡走,一邊摸魚亂放兩槍裝作在追殘匪。
“何止是漂亮,刀槍棍棒無所不通,怎麼你要英雄救美啊。
“小心點腳下,山裡放套的多。”
周乙看了他一眼道。
“嗯,我想收編一波土匪。
“沒事了搶搶糧,或者搶劫我的運輸隊什麼的,要不好多東西運山裡不太方便。
“要能有個壓寨夫人也不錯啊。”
洪智有看了一眼周乙,笑了起來。
周乙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想法不錯,土匪遊走在灰色地段中間,身段靈活,的確能辦很多事情。”
“不過,日本人這次下了血本,你最好替她祈禱吧。”
“隻要她能從你的缺口衝出去,我就能搞定她。”洪智有道。
“我現在想,那批藥物待會搜出來,你怎麼搞到手。
“彆告訴我,你能從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把藥買到。
“這可是澀穀盯的要案。”
周乙有些擔憂道。
“慌什麼。
“真正的藥物早被調了包,過三江從孫悅劍手下那截到的,不過是注水的假貨,藥物含量不到百分之十。”
洪智有道。
周乙簡直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早料到了送不上山?”
“這不應該是我崇拜的對象問出來的問題。
“就算你們內部沒有叛徒,老汪能開車上山,你們也過不了過三江這關。
“在藥物、大米麵前,土匪是不可能跟抗聯講情誼的。”
洪智有說道。
“是啊,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上邊的安排最近都偏向賭博性質。
“山裡再緊,再難,也不是冒險的理由。
“我的原則是,沒有把握,寧可不做。
“出了錯,那就是萬劫不複。”
周乙彈飛煙頭,有些苦惱的吐出了煙霧。
“要沒有你……我們這次全軍覆沒了,甚至會牽連整個滿洲省委組織,他們總是心存僥幸,把存活下來當成命運的眷顧。
“這是很危險的。
“因為我們不會每次都這麼幸運。”
感激之餘,他輕聲歎了口氣。
“你好像不應該跟我說這些。
“你也不是愛婆媽的人。”
洪智有笑了笑。
周乙四下看了一眼,很有教養的微笑:
“不知道,看到你就想說了,抱歉。”
他是發自肺腑的。
每次他跟老魏提這些建議,再三重申安全、保密原則,老魏都隻是嘴上答應,從不走心。
從他縱容顧秋妍發兩次電報就能看出來。
高壓的生存環境,已經成了地下同誌冒險的理由。
1935年時,中央聯絡局成立。
次年,周乙改道南方關內“潛伏”,並接受短暫的特訓。
當時,克公和朱理協助伍先生從事工作,周乙也是在那裡,耳濡目染了他們精細、嚴密的工作原則和鐵打的紀律。
所以,他對滿洲這邊的冒險主義不是很讚同。
一條隱蔽戰線,一個交通站的成立很不容易。
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往往一次冒險,就能讓組織數年來的布局毀於一旦。
這也是周乙一直以來苦惱的點。
“沒事,我的榮幸。”洪智有拍了拍身上的落雪。
“你叔叔說,一個人如果讚美他,那麼他的心裡一定是在諷刺他。
“他說這是土肥圓說的。”
周乙道。
“那我下次去上滬了,得問問。”洪智有笑道。
林子裡的槍聲漸漸稀疏了。
一個小時後。
劉魁來到山腰彙合。
“怎樣了?”周乙問道。
“能看見的土匪基本上都打死了。
“咱們這邊死了兩個警察,不知道是哪個署的倒黴蛋。
“國兵和日本人那邊還不清楚。”
劉魁答道。
“魯明呢?”周乙問。
“他在一個山洞裡抓了幾個活的,可能是上次運輸藥物的紅票和抗聯代表,藥找到了這會兒正在組織往山下搬。”劉魁道。
“很好,大家辛苦了。
“等科長回來,我會一一給大家請功。”
周乙拍了拍他的肩道。
“說實話,我以為你是打吆喝的,沒想到這事真辦成了,還端了個土匪窩。
“你做這個隊長,大夥心裡服。”
劉魁少有的誇讚了一句。
“謝謝。”周乙笑道。
正說著,警務科科長吳強走了過來:“周隊長,經濟股的任警官剛剛與人交火受傷了。”
“洪股長,你的人,走,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