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克裡姆林宮那間熟悉的會議室,厚重的猩紅色天鵝絨窗簾半掩著,冬日的慘淡光線透過縫隙,在鋪著綠色呢絨的長條會議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烈的馬合煙草氣味,但與前次討論是否派遣留學生時相比,此刻的氛圍更加緊繃,甚至帶著幾分肅殺。關於留學生問題的第二次政治局特彆會議,正圍繞一個更大膽、也更危險的提議展開。
剛剛發言的是對外貿易人民委員列昂尼德·克拉辛。他是一位相對年輕、以務實和技術專家形象著稱的委員,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措辭,試圖在布滿意識形態雷區的戰場上開辟一條新路。他的麵前攤開幾份來自蘇聯駐外商務代表處的報告。
“同誌們,”克拉辛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刻意保持的冷靜,“我們之前的討論,重點集中在是否要向聯合帝國派遣留學生,以及如何控製風險。這無疑是正確的。但是,請允許我提出一個可能不太成熟、但或許值得考慮的補充思路。”他停頓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在座委員們的表情,特彆是坐在主位、默默抽著煙鬥的斯大林。
“我的想法是,”克拉辛繼續說道,語速放緩,“我們不能……或者說,不應該,把獲取外部先進技術和知識的渠道,完全寄托在聯合帝國這‘一個籃子’裡。聯合帝國固然強大,尤其在重工業、能源和部分尖端科技領域領先,但世界科技的版圖是多元的。英國,在海軍技術、蒸汽輪機、精密機械和金融管理方麵有著深厚的積累;法國,在化學工業、汽車設計、土木工程和軍事理論上有其獨到之處;甚至美國,雖然在很多方麵與聯合帝國競爭激烈,但他們在標準化大規模生產、新興的電子技術和農業機械化方麵,展現出了驚人的活力和效率。”
他拿起一份報告:“這是我們駐巴黎商務代表處搜集到的關於法國巴黎綜合理工學院和中央工藝製造學院在航空發動機材料和機床設計方麵的最新研究簡報,水平相當高。另一份是來自倫敦的,關於英國帝國理工學院在渦輪增壓技術和無線電導航方麵的進展。”他試圖用具體的技術信息來支撐自己的觀點。
“因此,”克拉辛終於說出了他的核心建議,“我認為,在嚴格控製和政治審查的前提下,我們是否可以考慮,在下一批留學生選派計劃中,增加一小部分名額,比如……十到十五人,分彆派往英國、法國和美國的一流工科院校進行學習?這樣可以拓寬我們的技術來源,避免過度依賴單一國家,也能在不同技術體係之間進行比較和借鑒,或許更有利於我國工業的全麵發展。這隻是一個初步的設想,請大家批評指正。”
克拉辛的話音剛落,會議室裡仿佛被投下了一顆無聲的炸彈。短暫的死寂之後,激烈的反對聲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
“荒謬!徹頭徹尾的荒謬!”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格裡高利·季諾維也夫第一個拍案而起,他的臉因憤怒而漲紅,夾鼻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刀,“克拉辛同誌!你這是在玩火!是在赤裸裸地背叛無產階級國際主義原則!派遣留學生去聯合帝國,我們已經承受了巨大的政治風險和黨內分歧,那至少還是一個在遠東、與我們沒有直接領土接壤事實上兩國領土是接壤的,可能是季諾維也夫不知道,也可能是他本來就知道,隻不過正氣頭上,也就忘了常識)、曆史上瓜分波蘭時也並非主要角色的國家!你現在竟然提議把我們的紅色青年,送到倫敦、巴黎、華盛頓去?送到那些雙手沾滿我們同誌鮮血的、最凶惡的帝國主義老巢裡去?”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亢:“英國!是武裝乾涉我們革命最積極的劊子手!法國!是波蘭資產階級政權最堅定的支持者!美國!雖然隔著大洋,但他們的金元一直試圖扼殺我們!把這些帝國主義的核心國家,作為我們社會主義接班人的培養基地?你想讓他們學習什麼?學習倫敦金融城如何剝削全世界?學習巴黎沙龍裡的腐朽資產階級文化?學習華爾街如何製造經濟危機嗎?這根本不是技術問題,這是路線問題!是原則問題!”
教育人民委員安納托利·盧那察爾斯基也立刻附和,語氣雖然不像季諾維也夫那樣激烈,但同樣充滿憂慮:“季諾維也夫同誌說得對!克拉辛同誌的提議,技術上或許有道理,但政治上極其危險,甚至可以說是天真。聯合帝國的情況已經足夠複雜,我們需要集中有限的資源和監管力量,確保對這唯一渠道的絕對控製。如果再開辟英國、法國、美國這三個新的、意識形態對立更加尖銳、情報環境更加險惡的戰線,我們的管理能力將不堪重負!契卡的同誌難道要分散到世界各地去監視我們的留學生嗎?這根本是不現實的!屆時,思想上的混亂和背叛將防不勝防!”
重工業人民委員格裡高利·奧爾忠尼啟則這次卻沒有像上次那樣支持派遣,他皺著眉頭,用粗壯的手指敲著桌麵:“列昂尼德·鮑裡索維奇,我理解你想為國家獲取更多技術的急切心情。但是,季諾維也夫和盧那察爾斯基同誌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聯合帝國雖然也是資本主義國家,但李光首相的政府至少表現出一種……相對務實的態度,願意與我們進行有限的經貿和技術交流,這在勒拿河關稅和西伯利亞鐵路過境權談判中可以看出。而英法美呢?它們對蘇維埃政權的敵意是公開的、毫不掩飾的!我們的學生去了那裡,很可能不僅學不到真技術,反而會成為對方宣傳戰、心理戰的目標,甚至可能被策反!這個風險,比技術落後本身要致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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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之前支持有限留學的紅軍總司令謝爾蓋·加米涅夫也持保留態度:“從純軍事角度看,分散派遣意味著情報泄露風險的倍增。我們無法保證在英國劍橋大學或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實驗室裡,沒有隱藏的軍情六處或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我們的學生接觸到的技術信息,很可能被對方嚴密監控甚至篡改。集中資源於聯合帝國一處,雖然也有風險,但至少便於我們集中力量進行防範和反製。”
克拉辛試圖辯解:“同誌們,我強調的是極其有限的試點,並且是在最嚴格的政治審查和保密紀律下……”
但他的聲音很快被更多的反對聲淹沒了。與會者幾乎一邊倒地批評他的提議,將其視為一種危險的、偏離正確政治方向的“投降主義”苗頭。會議室裡充滿了“帝國主義陰謀”、“思想腐蝕”、“政治幼稚”之類的尖銳詞彙。
在整個過程中,斯大林始終一言不發。他深深地吸著煙鬥,灰色的煙霧嫋嫋升起,模糊了他那張慣常毫無表情的臉。他的目光低垂,似乎專注於麵前那份關於留學生管理委員會籌備進度的報告,又似乎穿透了紙張,在權衡著更深層次的東西。他聽到了克拉辛基於技術多元化的務實考量,也聽到了季諾維也夫等人基於意識形態純潔性和政治安全的強烈警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蘇聯正處在資本主義包圍的孤島上,每一步對外接觸都如履薄冰。擴大留學生派遣範圍,固然可能帶來更廣泛的技術視野,但也無疑會大大增加政治風險和黨內紛爭。在目前鞏固內部權力、應對糧食危機和加速重工業建設的首要任務下,是否值得去冒這個險?
當爭論的聲音逐漸平息,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這位最終的裁決者時,斯大林緩緩地放下了煙鬥。他沒有直接評價克拉辛的提議,而是用他那特有的、不帶感情色彩的平穩語調,對契卡負責人捷爾任斯基說道:“費利克斯·埃德蒙多維奇,關於首批派往聯合帝國留學生的政治審查和黨支部組建方案,必須儘快落實。我要看到最可靠的人員名單和最嚴密的管理流程。這是當前最重要、最緊迫的任務。”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克拉辛,卻沒有停留,而是轉向全體:“至於其他方向的派遣問題……目前條件還不成熟。我們需要集中精力,先把聯合帝國這條路走穩、走通。散會。”
斯大林的表態,雖然沒有直接斥責克拉辛,但以“條件不成熟”為由,實際上擱置乃至否決了擴大派遣範圍的提議。這表明,在現階段,維持意識形態的嚴格控製和政治安全的優先級,遠遠高於技術獲取渠道的多元化。克拉辛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報告,他知道,在可見的未來,蘇聯學子走向世界的腳步,仍將僅限於聯合帝國這一條充滿戒備和猜疑的狹窄通道。而斯大林那短暫的沉默和最終的決斷,則透露出他作為最高領導者,在理想與現實、開放與封閉之間,所進行的艱難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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