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昨夜已說儘了離愁彆緒,許是有些話早已心照不宣,再多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次日清晨,天色將亮未亮,萬雁鳴一言不發地將石榴的行李一件件搬進後備箱。
自始至終,他沒有再看她,她亦不敢多看他一眼,仿佛那道目光一旦交彙,便會擊碎所有強撐的鎮定。
直到石榴伸手,指尖觸到車門把手的瞬間——萬雁鳴猛地轉身,一把將她用力拉進懷中!
不等她反應,他的唇便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決絕,不顧一切地壓了下來。
這一次,石榴心中所有的顧忌都煙消雲散。
她沒有閃躲,更沒有推開,而是同樣投入地回應這個吻。
這不像是一個溫存的告彆,更像是一場傾儘全力的汲取與烙印,仿佛要將未來所有無法參與的思念,都壓縮進這短暫而熾熱的唇齒交纏之間……
鹹澀的淚水不知是誰的先滑落,混入彼此的親吻裡,滋味苦澀,卻又因這毫無保留的靠近而生出一絲虛幻的甜蜜……
一種複雜到難以名狀的感覺在心底彌漫開來。
雖然誰都沒有點破,但兩人心裡都無比清楚,此番離彆,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車裡,裴嘉楠和趙小健默契地靜靜等待,誰也沒有出聲催促。
若在以往,裴嘉楠心中定會湧起不快,但此刻,他看著車外那對緊緊相擁的戀人,胸腔裡充斥的,隻有沉沉的心疼。
“嘀——嘀——”
直到後方傳來其他車輛的鳴笛聲,萬雁鳴才像是從一場深夢中驚醒,一寸寸地鬆開了懷抱。
他深深望了石榴一眼,然後默默為她拉開了車門。
石榴坐進車裡,隔著開始升起水汽的車窗,看見萬雁鳴對她擠出一個極淺、極苦的笑容,那笑容比哭泣更讓人心碎。
揮手,道彆。
車輪終於緩緩轉動,將那個站立在原地的孤單身影,越來越遠地拋在後麵。
石榴一直強忍著,挺直著背脊,看著後視鏡裡那個孤寂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個模糊的黑點,徹底消失在道路的轉角……
她緊繃的那根弦驟然斷裂,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她慌忙用手捂住臉,肩膀無法自控地輕輕顫抖。
裴嘉楠和趙小健透過後視鏡,將這一切無聲的悲傷儘收眼底。
兩人極有默契地保持著沉默,車內隻回蕩著壓抑的啜泣聲,一股酸澀之感同時在他們的心頭蔓延。
這對曾讓人豔羨的璧人,終究還是在現實的十字路口,各奔東西。
前方的路漫長,而後視鏡裡的過往,已悄然落幕……
——
回去的這一路,和來時相比,沉默而壓抑。
石榴幾乎沒有說過話,她蜷縮在後座,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昏昏沉沉地睡著。
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也沒有完全舒展,仿佛身體裡還殘留著昨日的驚悸與疲憊。
她是真的累了,從身體到心裡,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痛。
裴嘉楠依舊坐在前座,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透過車內的後視鏡,一次次地落在那個蜷縮的身影上。
隻是此刻的心境,與來時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