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汐被罵得莫名其妙。但還沒有反應過來,軍官便猛地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幾乎濺到她臉上,“你委屈關我什麼事,關紅狐什麼事!!你就是一條蛆,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我是晚星的爹!不是你的爹!!你沒爹教沒人養,是你自己的命賤,彆他媽在這兒跟我賣慘!!”
惡人先告狀的蠻橫,顛倒黑白的熟練,讓何汐氣血上湧。
她試圖辯駁,試圖講清楚林晚星是如何一次次羞辱她,試圖說明紅狐是出於正義感而非她的教唆。但每一次開口,都被軍官用更惡毒、更侮辱性的話語打斷、碾壓。
軍官就像一台失控的、隻會重複汙言穢語的機器,車軲轆話來回轉,根本不想解決問題,隻想用語言暴力將她徹底摧毀。身旁的大媽嚇得臉色慘白,死死揪住何汐的衣角,大氣都不敢出。
何汐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憤怒,溝通的渠道被徹底堵死。她發現了,對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講理,而是踐踏。
絕望之下,她將目光轉向了始作俑者——林晚星。
此時此刻,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凝聚成了一點,她盯著林晚星,聲音因壓抑而顫抖,卻清晰地穿透了後廚的嘈雜:
“林晚星,你不是想要朋友嗎?!真正的朋友要靠自己化解矛盾,用自己的行動打動對方!可是你捫心自問,你除了靠你爸,你還有什麼?!”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驚雷,狠狠劈中了軍官最敏感的神經。
“你敢罵我女兒?!!!”軍官瞬間暴怒,臉上虛偽的從容徹底撕裂,露出護犢野獸般的猙獰。
他猛地撲上前,不是扇耳光,而是用更侮辱的方式——他一把狠狠揪住何汐的頭發,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將她的頭朝著堅硬的灶台桌角狠狠撞去。
“砰!!!”一聲悶響,碗碟震落。何汐眼前一黑,額角傳來劇痛,溫熱的液體瞬間流下。
軍官揪著她的頭發,迫使她抬起鮮血淋漓的臉,對著外麵聞聲圍攏過來、嚇得目瞪口呆的士兵們怒吼,聲音充滿了表演式的憤怒:
“畜生!!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惡毒的東西!!我女兒天真善良,好心好意跟你說話,你竟然敢咒她?!你是不是嫉妒她有人疼?嫉妒她比你乾淨苗條,比你漂亮?!”
他轉向眾人,試圖煽動情緒:“大家都看看!這就是X協會送來的人!!不僅趾高氣昂惹人嫌,心思還如此歹毒!隻會挑軟柿子捏,欺負晚星這種單純可愛的女孩子!!”
而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正是最標準的“挑軟柿子捏”,場麵荒謬得令人發笑。
何汐頭暈耳鳴,無力掙紮,隻能任由軍官揪著。軍官一邊死死摁著她,一邊用最痛心疾首的語氣完成他的雙標表演:
“晚星說你兩句怎麼了?她說的哪句不是實話?你爸不要你,你媽也不管你,你本來就是賤命一條!老子脾氣好不殺你,你還給臉不要臉!!!滿身橫肉還不減肥,就盼著彆人眼瞎誇你漂亮,這不都是事實嗎?!!晚星指出事實,是希望你改正!這叫善良!你呢?你竟然反過來罵她?你這叫恩將仇報,叫惡毒!!我女兒掉一滴眼淚,我都心疼得不行,你呢???你這種在泥潭裡長大的東西,被打死也是活該!!”
表演結束,他猛地鬆開手,像丟棄垃圾一樣將何汐甩在地上。並居高臨下地唾棄:
“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像晚星這樣天真善良,被大家都愛著的女孩子,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可愛的。而你這種沒人要的垃圾,就是個樂子!!活著就是為了給我們看笑話!!還敢反抗?下次再讓我看見你靠近晚星,我直接按軍法斃了你!!”
當眾的暴力徹底粉碎了何汐的尊嚴,而緊隨其後的那套扭曲邏輯,更是對她精神的淩遲。
她能感受到,軍官的暴怒源於“父愛”的幌子,讓他的行徑在不明真相者眼中有了可悲的正當性。而他的雙標言論,則赤裸裸地展露了權力的傲慢與價值的扭曲……而這種性格,也完美的遺傳給了他的女兒,林晚星。
何汐癱在地上,額頭的血混著淚水模糊了視線。巨大的屈辱和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沒了她最後一絲掙紮的力氣。她掙紮著爬起來,推開驚恐的人群,哭著衝出了廚房。
額上的血一路滴落,眼前的景象在淚水中扭曲、模糊。奔跑中,一種令人窒息的熟悉感攫住了她。
曾經,她被可麗騎在身上毆打後,也是這樣哭著跑出校園。
上個月,她在舞台上受儘羞辱後,也是這樣逃離劇院。
為什麼?
明明成為了異能者,離開了那個地獄般的學校……她依然逃不開這樣的命運?
為什麼她依然隻能這樣,一次又一次,帶著滿身的傷和滿腔的委屈,狼狽地、絕望地逃離?
好不甘心……好委屈啊……
在意識模糊的邊緣,那個她拚命追逐的身影再次浮現於腦海,帶著最後的,微弱的祈盼:
“顏……我該怎麼辦啊??”
…………
時間,仿佛在血宴的耳中重新開始流動。
食堂大媽帶著哭腔的、斷斷續續的敘述聲停止了,隻剩下她壓抑的抽泣和廚房裡死寂的空氣。灶台上那抹刺目的殷紅,地上散落的、何汐常係的圍裙,空氣中尚未散儘的、混合著食物焦糊與一絲鐵鏽腥氣的味道……所有零碎的線索,在這一刻,拚湊出了一幅完整的、令他心臟驟停的暴行畫麵。
血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臉上那種慣常的、帶著戲謔玩味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冰封般的平靜。隻有那雙猩紅的瞳孔,深處仿佛有熔岩在無聲地沸騰、咆哮,翻湧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殺意。
他沒有怒吼,沒有立刻暴起。甚至,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了地上那條屬於何汐的,沾滿汙漬的圍裙。指尖拂過粗糙的布料,動作輕緩得近乎一種儀式。然後,他將圍裙仔細地折疊好,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輕輕放在了旁邊還算乾淨的料理台上。
做完這一切,他才直起身。目光再次掃過那片血跡,掃過大媽驚恐未消的臉,最後,投向軍官辦公室和林晚星住所的方向。
他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卻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像是毒蛇在發動攻擊前,信子舔過獠牙的嘶響。
“嗬……”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紅色長風衣的領口,動作優雅,一絲不苟。然後,他轉向嚇得魂不附體的大媽,嘴角甚至勾起一個極淡、極有禮貌的弧度,聲音低沉而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
“阿姨,麻煩您……幫忙收拾一下這裡。”
說完,他不再停留。
轉身,邁步。
紅色風衣的下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他步態從容,甚至稱得上優雅,雖不像是去尋仇,但每一步落下,周身散發出的那股冰冷刺骨的煞氣,卻讓沿途不小心撞見他的士兵,都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住,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驚恐地退避三舍。
他們看著那個紅發男人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同一個念頭。
林晚星小姐和她那位高高在上的父親……
這次,恐怕真的惹上了不該惹的、來自地獄深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