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車輪滾動發出沉悶響聲,也不知從衛國公府行駛出來有多久。
車外是明月高懸,車內卻寂靜一片。
梁善如始終閉目小憩,看那個樣子是沒打算同裴延舟說任何話了。
裴延舟看在眼裡,心知肚明,又因生怕唐突了她,她要翻臉不認人,就連正視她都不敢,眼角的餘光每每瞥過去,都是匆匆收回來。
沉默良久,裴延舟深吸口氣,終於先行開了口:“表妹今日同衛國公夫婦說起外間事,是遇上什麼不順心的嗎?我見表妹興致缺缺的樣子。”
梁善如睜眼,搖頭,所有動作一氣嗬成:“表兄覺得我能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舅舅舅母那樣疼我,無論我說什麼,都隻有外麵那些混賬挨罵的份兒,我有什麼不順心或委屈的?”
裴延舟一時無話。
她一路上都不吭聲,他有心說些什麼,總要尋個話頭。
不過她確實興致不高,擠兌起人來毫不留情。
裴延舟深吸口氣:“自然不會,衛國公夫婦對表妹極好。”
梁善如聞言唇角上揚,仔細瞧來,她神情之中分明含有些許嘲弄,擺明了是衝著裴延舟去的。
果然再開口的時候就連語氣裡也儘是藏不住的譏諷:“表兄既知舅舅舅母對我好,今夜何必到衛國公府走這一趟,故意做樣子給他們看呢?”
梁善如心裡是不痛快的。
她先前覺得前世或許誤會了裴延舟,無論是裴延舟所說所做,還是姑母說給她聽的那些,有許多是她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然而一切都無處求證,她有所動搖,但仍不敢輕易相信。
至於裴延舟的心思——她自己經曆過一世,於男女情愛之事,雖不曾轟轟烈烈,但成婚後得相敬如賓,總會在心底泛起漣漪——是以她懂。
他今夜所為,不就是挑明到舅舅舅母麵前去。
裴延舟先是一怔,旋即笑出聲來:“表妹來盛京數日,外麵人也見過不少,上次詩會——表妹就從沒想過自己今後如何?”
他越是這樣顧左右而言他,梁善如心底的煩躁就愈發濃鬱:“表哥到底想說什麼?”
事情是他做的,話卻不敢直截了當得說,實在不像是裴延舟素日裡的做派,顯得小家子氣。
裴延舟心思重,尤其是在這件事上,瞻前顧後,什麼都怕。
她挑明了說,逼著他也要直截了當的講,他就更摸不準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了。
可事情是他做的,試探也是他先有的,事到如今,他把心一橫:“表妹有考慮過未來夫婿是什麼樣的人嗎?”
果然是這樣。
梁善如在心下冷哼了聲,麵上倒不動聲色的:“沒考慮過,左不過有姑母和舅母替我操持安排,將來總會替我尋一門好親事,找個值得托付終身的良婿。”
值得托付終身這幾個字讓裴延舟劍眉蹙攏起來。
聰慧如她,早就知道他是什麼心意,有些話幾次到了嘴邊隻是沒挑明說,今夜她無論是試探也好,挑釁也罷,這話開了頭,她就一定不是糊塗的。
此刻卻偏說這樣的話——裴延舟深吸口氣:“表妹覺得何為良婿?”
他強壓下心中不快,沉靜的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