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信國公府那邊,梁氏黑沉著一張臉看著小丫頭們收拾梁善如的東西。
梁善如來時大大小小的箱子帶了幾十口,有些甚至都是直接放在她的庫房裡,連箱子都沒打開。
她並不是很情願讓梁善如在信國公府久住,也曉得張氏在吃穿用度上不會虧待了孩子。
可是看來看去,挑挑揀揀,她總是怕孩子在那邊有什麼缺了短了的,收拾到最後,幾十口箱子差點兒要全部打包起來送去信國公府。
而梁氏自己也因為這個發了好大的一場脾氣。
她性子一向厲害,平日裡卻很少同奴才們翻臉發脾氣,嫁過來這麼多年,國公府的奴仆們就就沒有人挑她不是的。
裴延舟就是在這種時候,一頭撞上來,進了月洞門,出現在梁氏麵前的。
彼時梁氏坐在廊下,腳邊放了個小火盆,白兔毛的抄手裹著她一雙手,直到看見裴延舟,她冷哼著抽出來,抬手指過去:“你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又準備替我把初初的東西送去衛國公府嗎?”
裴延舟知道梁善如走了。
他覺得自己很荒謬,悄悄地跟到了府門口,這輩子沒乾過這樣的事,生怕給張氏瞧見,卻又舍不得她。
明知道有三嬸在,她不會一去不回,但就是舍不得。
住在家裡麵,抬頭不見低頭見,哪怕見不著,他也能找理由去見她。
現在人搬走了……確實是他錯算了衛國公的態度,實在沒料到衛國公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也這麼排斥反對。
看來國公夫人今早來,已經跟三嬸說得很清楚了。
裴延舟腳步有些沉重,直到上了垂帶踏跺,在梁氏斜前方站定,才悶聲叫三嬸。
梁氏仍舊冷哼:“說吧。”
裴延舟深吸口氣:“國公夫人同您說了,不然您也不會這樣子。”
梁氏皺眉:“所以初初跟著她舅母走了,你就來跟我說這兩句話的?”
“我心悅善如。”
裴延舟的語氣是輕緩的。
他站在那兒,不驕不躁,不卑不亢,乍一聽有些雲淡風輕,實則那聲音裡透著的堅定連梁氏都為之動容。
她抬頭,正好望進裴延舟眸底的鄭重裡。
梁氏暗暗心驚:“你……”她險些脫口而出問他到底想怎麼樣。
到了嘴邊的話,她猛然收了回去,端的是一本正經,嚴肅且認真:“你心悅初初?就憑揚州至京城這點兒時間?持讓,你……”
“不至這些時日。”裴延舟深吸口氣,麵上總算有了波動,“三嬸如果問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說起來——”
他把尾音拖長,似乎陷入了過往的回憶裡,鬆動的神情染上溫暖。
梁氏動容,便要叫他。
然而在她開口之前,裴延舟搖著頭先說道:“不記得了,連我自己也不記得有多少年了。
大約是善如第一次跟著梁將軍夫婦回京,也可能是……
她幼時往來上京城,總會到咱們家來玩,您知道她,活潑伶俐的一個人,小的時候那樣可愛,天真又純淨,很愛笑,梨渦淺淺露出一對小虎牙,乖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