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履極穩,踏過凍土,走向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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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默然隨行,甲胄輕響如簷冰將墜;王老板扛著一袋未拆封的“義糧”米包,米粒從破口簌簌漏下,在青石上拖出一道灰白痕;趙捕頭走在最後,靴底打滑兩次,卻始終沒敢伸手扶牆。
縣衙倉門轟然洞開時,黴味混著陳年桐油與鼠尿氣撲麵而出。
李芊芊未掩鼻,徑直蹲下,指尖撚起一袋米袋底縫線——粗麻線裡,果然嵌著半枚褪色靛藍印:“豐裕棧·丙午秋”。
她直起身,將入庫單拍在倉吏臉上:“寫的是‘民捐義糧’?”
王老板冷笑,撕開一袋,抓出一把米揚向天光——米粒乾癟泛黃,指尖一搓,簌簌成粉,內裡竟裹著蛛網狀灰絲。
“黴變三年有餘。”他聲如鐵砧,“義糧?義的是誰的命?”
倉吏癱軟在地。
李芊芊卻未看一眼,隻將茶油紙賬鏈攤於公案,又覆上桑皮紙收據。
此時恰逢簷角破窗漏雨,一滴、兩滴……水珠墜在賬本上,茶油紙吸水不洇,墨字反愈清晰;桑皮紙卻迅速暈染,朱砂印如血淚漫漶,數字在淚痕中浮沉欲散。
她指尖點著那行被水泡得微顫的“嘉和二十六年,山租三兩二錢”,忽然抬眼,目光掃過滿堂噤若寒蟬的胥吏,掃過抖如篩糠的倉吏,掃過趙捕頭額角未乾的冷汗——最後,落回張大叔臉上。
“賬不怕雨。”她聲音輕得像一片葉落,“怕的是人心乾涸。”
言罷,她拂袖轉身。玄色鬥篷掠過門檻,未帶起一絲風。
身後,張大叔忽然雙膝砸地。
不是跪人,是跪倉中積塵三尺的夯土地。
他雙手掘入凍土,指甲崩裂,摳出一捧褐黑泥塊——土鬆開時,半粒硬殼微褐、形如心尖的茶籽滾落掌心,殼上還帶著經年不褪的淺刻紋:一個“張”字,細若遊絲,卻是他父親斷腿那年,趁夜埋下的種。
風穿破窗,吹得賬頁嘩啦輕響。
簷角水珠懸而未墜,將落未落。
寅時三刻,北嶺渠岸霜氣未散。
風還帶著山坳裡刮來的濕冷,吹得新砌的青石渠沿簌簌掉渣。
周德海餘黨雖已伏法,可浙東民議工程剛立起的銅錢樁,卻在昨夜一場猝不及防的狂風裡,歪了三根——其中一根,斜得最狠,半截銅錢幾乎陷進凍土,錢文朝天,像一張無聲張開的嘴,吐著寒氣。
周大人勒馬停於渠首,玄色官袍下擺被風掀得獵獵作響。
他沒下馬,隻垂眸盯著那根歪斜的銅錢樁,眉頭擰成一道深壑。
“此物易盜,又無鎖鑰,何以為信?”他聲音不高,卻如石子墜入靜潭,四下隨行胥吏俱是一凜。
話音未落,渠南田埂上忽湧來七八個赤腳村童,衣襟上還沾著灶灰與糯米粉。
領頭的是張大叔家的小孫子,才八歲,光腳踩過冰碴,跑得飛快,一把撲到銅錢樁前,小手抱住樁身就往上頂!
其餘孩子立刻圍攏,有墊石頭的,有用肩扛的,還有踮腳往樁底塞碎瓦片的——動作熟稔得如同每日晨起推磨。
不過半炷香工夫,那根歪斜的銅錢樁竟被扶得筆直,樁底還用青石圍出一圈矮壘,縫隙裡塞滿黃泥,夯得嚴絲合縫。
周大人眉梢微動,未語。
這時,渠畔老槐樹影裡,緩緩踱出一人。
柳婆婆拄著一根烏沉沉的雷心木拐杖,身上靛藍粗布褂子洗得泛白,袖口磨出了毛邊,卻乾乾淨淨。
她籃中盛著十幾枚圓潤飽滿的糕點,外裹雪白糯米,形如通寶,表麵還點著一點朱砂,像一枚枚微縮的印鑒。
“周大人,嘗嘗銅錢糕。”她聲音沙啞,卻不顫,將籃子遞上前,“娃娃們吃了吐錢,錢又埋回土裡——規矩,就這麼傳下去。”
周大人目光一凝,接過一枚。
指尖觸糕微溫,糯米軟韌,糖香清甜中透出一絲薄荷涼意。
他咬開——“哢”一聲輕響,齒間硌住硬物。
一枚銅錢。
不大,製式古拙,背文清晰:“癸卯秋·第三工段”。
他瞳孔驟然一縮。
這錢,與昨日在民議廳看到的《歸源渠圖》工段標尺圖完全吻合——第三工段,正是北嶺渠首至霧嶺坳第一彎的夯土段,也是李老爺名下舊荒地改渠最難啃的一塊硬骨頭。
他抬眼望向柳婆婆。
老人已轉身,拐杖點地,緩步走向渠南曬場。
背影佝僂,卻像一根紮進山岩的老藤,紋絲不動。
周大人沒再說話,隻將銅錢攥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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