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雄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儘,他看了看葵青深不見底的眼睛,又絕望地看了一眼那條下山的路。
那條下山的路,此刻通向的不是安寧,而是以後無法承受的,來自官家的麻煩。
嘎雄妥協了。
他像一株被霜打蔫了的野草,低著頭,悶悶地說。
“……我認路,我帶你們去。”
聲音裡沒有半分情願,隻有被拿捏住軟肋的無奈和認命。
兩條土狗似乎也感知到主人低落的心情,不再撒歡,隻是默默地跟在嘎雄腳邊,偶爾用濕漉漉的鼻子蹭蹭他的褲腳。
嘎雄抬起頭,努力擠出一絲山裡人的實在,說。
“不過……”
“兩位官爺,小姐,有些事兒我還是得提醒你們,進深山老林子不是逛大街,這一去還不知道要多少天。”
“吃的喝的,總是要備上一些。我想……我們還是應該先回家一趟,帶些乾糧再出發。”
吳小姐當然反對,臉上帶著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偏執,說。
“那不行!現在就得走!多耽擱一刻,那個什麼畫皮鬼就跑得更遠!金……那個東西就更難找回來!”
她幾乎要把“金錠”二字脫口而出,硬生生刹住,改成了模糊的“那個東西”,但眼裡的焦躁幾乎要噴出來。
葵青抬手,示意吳小姐稍安勿躁。
他看向嘎雄,語氣平靜卻不容商量,他說。
“口糧的事情,不必你操心,山裡有的是活物。”
他拍了拍腰間的雁翎刀,又瞥了一眼索命。
“我們有的是辦法弄到吃的。至於過夜……”
他看了看天色,說。
“這幾天都不會下雨的,找處避風的地方就可以了。”
嘎雄張了張嘴,看著吳小姐滿臉的急不可耐和葵青不容置疑的神色,又想起自己在對方手裡的把柄,最終什麼也沒再說。
他頹然低頭,緊了緊腰間柴刀,使喚兩條狗往前麵開路,率先踏上那條通往山林更深處、連他自己都多年未走的荒僻小路。
小路起初還算明顯,但隨著深入,逐漸被瘋長的灌木、倒伏的朽木和厚厚的腐殖層掩蓋。
空氣變得潮濕陰冷,光線被高聳密集的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隻在林間投下斑駁陸離的光斑。
各種不知名的蟲鳴鳥叫在四周響起,更添幾分原始森林的幽深神秘。
嘎雄雖然多年未深入,但山裡人識路的本能還在。
他辨認著依稀可見的獸道、特殊的樹木或岩石標記,艱難地在幾乎沒有路的地方開辟前行。
兩條狗此時發揮了巨大作用,它們憑借敏銳的嗅覺,一會兒鑽進灌木探查,一會兒在前方低吠引路,避開一些可能潛藏危險的泥沼或是獸穴。
一路走進去大概四裡地,葵青抬手示意停下。
前麵是個分叉口,他走到一處泥土略微濕潤、有藤蔓被踩踏過痕跡的地方,蹲下身,仔細查看。
又撥開一片苔蘚,用手指撚起一點幾乎看不見的、顏色與周圍腐葉略有差異的碎屑,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剛走過不久的痕跡,往這邊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