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柬埔寨使團捧著修改後的國書抵達嘉定城。
張煌展開國書,目光掃過托摩列謝二世批注的條款,眉頭在觸及“非戰時指揮權歸柬埔寨”時驟然收緊,隨即又緩緩舒展,指尖在這行字上反複碾過。
李闖在旁低聲道:“大帥,這托摩列謝二世倒是會算賬,想借著稱藩的名義,把實權攥得死死的。”
“稅權、官權都好說,唯獨軍權,沒得商量。”張煌將國書往案上一按,語氣陡然轉沉。
“他想保王室、掌內政,本將軍可以容他。但軍隊的調度權,必須按大清的規矩來——這是底線中的底線。”
張煌抬眼看向使團首領,目光如淬了冰。
“你們國王的心思,本將軍清楚。怕成了傀儡,怕丟了根基。但他得明白,稱藩不是做買賣,宗主國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掌控力。”
使團首領忙躬身道:“王上絕無他意,隻是……”
“彆隻是了。”張煌打斷他,豎起一根手指。
“其他條款,王室世襲、地方官任免、本地稅種,本將軍都準了。
唯獨軍權一條,必須改——柬軍戰時需聽候清軍統一指揮,非戰時需接受清軍監軍督察,所有軍事行動,無論規模大小,皆需呈報大清批準。”
張煌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托摩列謝二世想借大清擋暹羅,就得讓大清信得過他的軍隊。連軍事動向都管不住,我們憑什麼護著你?”
使團首領臉色煞白,額角滲出冷汗:“這……王上怕是難以接受……連日常操練都要報批,與繳械何異啊……”
“繳械?”張煌冷笑一聲,將國書推回給他。
“這叫統屬。要麼按我說的改,讓監軍常駐軍營,要麼等著被暹羅吞掉——二選一,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
帳內死寂片刻,使團首領終是顫抖著接過國書,躬身退下。
待使團的腳步聲消失在帳外,李闖忍不住開口。
“大帥,何必在軍權上如此寸步不讓?不如先應了他們的條件,讓柬埔寨先掛上藩屬的名號,日後再慢慢滲透。
這樁功績報上去,皇上必定重賞。”
張煌走到地圖前,指尖重重戳在柬埔寨都城的位置,墨色的圓點被按出一道褶皺。
“你懂什麼?藩屬的名分是虛的,軍權才是實的。
這命脈要是不攥在手裡,就算他們今天跪下稱臣,明天就能勾結暹羅反咬一口——到時候再想收軍權,就得調炮艦來轟,那才是真的費事。”
張煌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稅權可以讓他們先收著,商路可以慢慢鋪,唯獨軍權,一步都不能退。
皇上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疆域掌控,不是一紙空文的藩屬名冊。”
李闖恍然——大帥要的從來不是“成為藩屬”這四個字,而是讓柬埔寨徹底淪為掌中之物。
張煌冷笑一聲:“托摩列謝二世想玩平衡,就得讓他知道,誰才是能決定他生死的人。
軍權捏在咱們手裡,他才能乖乖聽話——這藩屬,才算是真正的藩屬。”
消息傳回金邊,托摩列謝二世與奧克連夜商議。
“王上,清國的條件雖苛刻,但監軍終究隻是督察,軍隊建製和糧餉還在咱們手裡。”
奧克望著窗外暹羅兵船在湄公河遊弋的影子,沉聲道。
“比起被暹羅生吞活剝,至少清國還肯給咱們留王室、留內政權。”
托摩列謝二世捏著那份國書,指腹幾乎要將紙頁戳破。
“告訴張將軍,”他終是閉了閉眼,聲音帶著疲憊的決絕,“柬埔寨答應軍權條款,戰時聽候調遣,非戰時接受督察。
但監軍不得乾預軍官任免,這是最後的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