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皇宮的地下室裡，空氣像被凍住的鉛塊，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通風扇的嗡嗡聲在密閉空間裡反複回蕩，混著眾人粗重的呼吸，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內閣成員們大多穿著皺巴巴的西裝，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般蔓延。
軍方將領們則依舊穿著軍裝，隻是肩章上的金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有的將領甚至沒來得及係好武裝帶，露出裡麵汗濕的襯衣。
裕仁天皇坐在正中央的橡木椅上，椅背雕刻的金色龍紋在應急燈的微光下顯得格外暗沉。
他的臉色比桌上的白瓷茶杯還要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目光死死盯著桌麵上三份用紅綢帶捆紮的報告。
那是廣島、長崎、福岡的傷亡統計，每一份報告的封皮上，都用猩紅的朱砂筆圈出了死亡人數，數字大得讓人不敢直視。
當東條英機的軍靴踩在水泥地麵上，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這位日本陸軍大將依舊保持著筆直的站姿，軍容嚴整，隻是鬢角的白發比三天前多了不少，眼底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裕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有對“帝國救星”的最後期待，也有對接連敗績的深深失望。
“東條君，華聯的通牒你看過了吧？”裕仁的聲音比平時低了許多，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他頓了頓，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麵的報告，“現在，你告訴朕，帝國還能不能堅持下去？我們還有沒有反擊的能力？”
東條英機走到天皇麵前，雙腳並攏，深深鞠了一躬，腰彎得幾乎與地麵平行。
地下室裡一片死寂，連通風扇的聲音都仿佛減弱了幾分。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像是卡了砂紙，原本準備好的話——“帝國還有百萬大軍，在支那還有上百萬駐軍，我們可以繼續抵抗”——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咽了回去。
福岡的慘狀突然闖進腦海：市中心的街道被汽化的高溫熔成玻璃狀，殘存的建築像被啃過的骨頭，歪歪扭扭地立在廢墟裡。
那些來不及躲避的士兵，連完整的屍體都沒留下，隻在地麵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記。
還有通牒裡那句冰冷的威脅“若不投降，將在北海道、劄幌、大阪等城市繼續投放原子彈”。
如果繼續抵抗，這座地下室恐怕也擋不住核爆的衝擊，天皇陛下的安全將無從談起。
“陛下，”東條英機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磨著聲帶。
“根據大本營的統計，九州方麵軍主力已全部覆滅，殘存的部隊不足十萬人，且大多失去了作戰能力。”
“本土剩餘的部隊，大多是新組建的師團，士兵平均年齡不足18歲，缺乏武器和訓練，連基本的射擊都不熟練，根本無法抵擋華聯的核打擊。”
他停頓了一下，手指攥得發白，“在支那的駐軍雖然數量眾多，約有130萬，但華聯已經切斷了所有補給線，從朝鮮半島到本土的運輸航線全被封鎖，他們既得不到彈藥補充，也無法撤回本土支援……”
“夠了！”裕仁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聲音裡充滿了憤怒和絕望，像是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晃了晃，淺褐色的茶水灑出來，在報告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朕不想聽這些！朕隻想知道，我們能不能報仇！能不能殺了宋天那個惡魔！”
東條英機低下了頭，不敢與天皇對視。他知道，天皇心裡早已充滿了恐懼，否則不會躲進這個地下掩體。
但作為“神之子”，他又不願意接受投降的現實，隻能用憤怒掩飾內心的慌亂。
作為首相，作為陸軍大將，他本該站出來承擔責任，提出停戰的建議，可骨子裡的驕傲像一根硬刺，紮在心裡，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他是東條英機，是帶領日本發動“大東亞戰爭”的首相，是被士兵們稱為“剃刀東條”的鐵血將領，怎麼能在敵人的核威脅下低頭？
怎麼能在投降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那不僅是他個人的恥辱，更是整個大和民族的“恥辱”！
“陛下，”東條英機緩緩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隻是那堅定背後，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虛浮。
“雖然九州方麵軍損失慘重，但帝國並非毫無還手之力，我們在本土還有一百二十萬駐軍。”
“在北海道、四國等地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挖掘了大量反坦克壕和掩體，華聯如果發起登陸作戰，我們定能讓他們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他向前邁了一步，聲音提高了幾分，試圖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
“至於宋天，隻要我們堅持下去，總有機會找到反擊的時機，華聯雖然擁有原子彈，但據情報顯示，他們的核彈數量有限，隻要我們熬過這一輪，就能聯合德國、意大利等盟友，共同對抗華聯……”
這些話從嘴裡說出來時，東條英機的心裡卻沒有絲毫底氣。
他清楚地知道，所謂的“堅固防禦工事”，在原子彈麵前不過是紙糊的玩具，所謂的“一百二十萬駐軍”，有一半是拿著竹槍訓練的少年兵，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
可他不能退縮，不能在這個時候承認失敗，他是帝國的首相，必須撐住這口氣。
他看著天皇的臉色，看到裕仁眼底的絕望漸漸被一絲希望取代，心裡卻湧起一陣愧疚。
他這是在欺騙天皇，也是在欺騙自己，可天皇又何嘗不是在自我麻痹？他們都知道，帝國的覆滅已成定局，卻都不願意捅破那層窗戶紙。
可地下室裡的其他人，卻早已沒了“堅持抵抗”的念頭。
內務大臣石橋湛山率先站了出來，他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雙手微微顫抖：
“陛下，臣認為，繼續抵抗隻會讓更多百姓死於核爆和饑餓。”
“華聯的通牒雖然苛刻，但至少能保全日本的根基，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連皇室的存續都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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