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日光斜切過朱紅的高牆,在青石鋪就的宮道上投下深深淺淺的影子。
守門的禁軍換了新麵孔,甲胄鮮亮,脊背挺得筆直,見到他時,眼神裡除了應有的恭敬,還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對這位護國公傳奇經曆的探究。
引路的內侍是個麵生的年輕太監,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隻在轉角處微微側身,示意方向。
李長風跟著他穿過一道道宮門,走過熟悉的回廊,目光掠過那些飛簷鬥拱、雕梁畫棟。
地方還是那個地方。
崇文殿的匾額依舊高懸,隻是裡頭曾經屬於太子唐玉靖的那些紫檀家具、珍玩擺設,早已搬空置換。
如今殿內開闊疏朗,書案上堆著奏章,牆邊多寶閣裡擱著的不再是玉石古玩,而是各地輿圖、兵書策論。
李長風腳步頓了頓,唇角無意識地勾了勾。
翻雲覆雨,這裡已經換了主人。
“國公爺,這邊請。”內侍的聲音將他思緒拉回,引著他繞過正殿,往後麵的暖閣走去。
暖閣的門虛掩著,裡頭傳出女子低低的交談聲。
李長風沒等通傳,伸手推門而入。
“喲,挺熱鬨。”他倚在門框上,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
唐玉宣坐在臨窗的榻上,麵前攤著一卷厚厚的文書。
她今日未著正式朝服,隻穿了身杏黃色的常服,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綰起,幾縷碎發落在頰邊,襯得側臉線條柔和了幾分。
隻是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屬於政務的凝肅,讓她看起來依舊像一幅工筆細描的仕女圖,美則美矣,卻隔著層無形的屏障。
曲妙音坐在她下首的繡墩上,手裡捧著茶盞,正低聲說著什麼。聽見動靜,兩人同時抬眼望來。
“微臣參見皇太女殿下!”
“來了?”唐玉宣放下手中的筆,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像是鬆了口氣的笑意,“坐,不必多禮。”
李長風在唐玉宣對麵坐下。動作自然得仿佛在自己家裡。
曲妙音起身要行禮,被他擺手製止:“曲小姐,咱倆誰跟誰,省了省了。”
他目光落在曲妙音臉上,故意多停留了一瞬,嘖嘖兩聲:“幾日不見,怎麼瞧著清減了?可是悅文書肆生意太好,累著了?還是……思慮過度,為某人茶飯不思?”
曲妙音臉頰瞬間飛紅,瞪他一眼,嗔道:“國公爺還是這般沒正經!”
語氣裡卻沒多少真惱,反倒像被說中了心事,慌忙垂下眼,借喝茶掩飾。
唐玉宣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沒說什麼,隻端起自己麵前的茶盞,抿了一口,才道:“叫你來,是有正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