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廠長!我這裡有三條出路,你聽聽看咋樣吧:
其一,我還是願意和曹大哥你一起,在塑料廠乾下去,之前的分歧咱們各退一步,和好如初,服裝廠的職工申請縣裡,分流到其他二輕集體企業,塑料廠接收一部分;
其二,我可以去服裝廠,獨立經營,財務獨立核算,作為二級法人單位的代表;
其三,我離開企業,去機關體改辦或職中學校事業單位工作也行。
這三條路,你和縣裡領導商量商量,看看我選哪一條更合適。”
說完,他沒等曹廠長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山娃複雜的神情。他靠在床頭,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裡五味雜陳。
想當初,曹響由塑料廠被排擠去了印刷廠,掛名當了有職無權的書記,就在他滿懷抱負、不得誌的時候,改革開放大潮到來,企業引入了承包的機製,正值山娃在體改辦搞企業承包,是他謀劃和曹響一起挺身而出,承包了瀕臨虧損的塑料廠。
兩個人誌同道合,日夜操勞,在商戰中殺出一條血路,才把塑料廠做成了二輕集體企業的領頭羊,連年盈利,名氣大震。
可塑料廠好了,日子好過了,曹響卻飄飄然了,覺得他趙山娃成了多餘的人,再也聽不進反對意見,變著法地想把他趕走。他不明說,卻處處設絆子,逼著自己主動離開,跳進他挖好的坑。
“這就是命啊!”山娃輕輕歎息道,眼角泛起一絲苦澀。緣分已儘,強求不得。兩個人同心協力,企業就能興旺;一旦離心離德,衰敗是遲早的事。古往今來,這樣的例子還少嗎?他心裡清楚,這三條出路,他終究要選一條,除此之外,彆無他路。
病房裡再次陷入寂靜,隻有消毒水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伴隨著山娃沉沉的思緒,融入了漫漫長夜,讓他輾轉難眠,不能入睡,回憶的閘門,再次打開,往事像夢幻般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久久不能散去……
10月9日的晨光,帶著深秋的涼意,穿透病房的紗窗時,山娃已經蹲在衛生間的瓷磚上,手裡捏著一隻透明玻璃杯。瓷磚縫裡還凝著昨晚的潮氣,混著肥皂的淡香,卻壓不住他心頭的焦灼——這是他連續第七天清晨淘洗大便,膽結石的隱痛,像根細針,時時紮著他的右腹。
玻璃杯裡的生理鹽水,晃出細碎的光,山娃用牙簽小心翼翼地撥弄著沉澱物,忽然眼睛一亮。黑褐色的小顆粒,像撒落的碎瑪瑙,密密麻麻鋪在杯底,最小的不過小米粒大,指尖撚起時,帶著細微的粗糙感;更讓他心跳加速的是,十幾顆高粱米粒大小的結石,沉在下層,形狀不規則,卻透著清晰的質感。“結石!真的排出來了!”他忍不住低呼出聲,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右手按在胸口,能感覺到心臟咚咚地撞著肋骨。
他顧不上洗手,用紙巾小心翼翼地包起這些“寶貝”,揣進貼身的口袋裡。外套的布料貼著皮膚,膽結石顆粒的棱角隔著衣料輕輕硌著,卻讓他覺得比任何勳章都珍貴。
出門時,山娃腳步輕快地往徐醫生的診室走去。秋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眼角的皺紋裡都浸著笑意,連日來的疲憊,仿佛被這晨露般的希望衝淡了大半。
“徐醫生,您快看!”一進診室,山娃就迫不及待地掏出紙巾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攤在桌麵上。徐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拿起一顆高粱米粒大的結石湊近燈光,鏡片後的眼睛眯了眯,又用鑷子夾起幾顆仔細端詳,半晌才抬起頭,臉上露出讚許的笑容,表態說:
“沒錯!這確實是膽結石顆粒。能排出這麼多,不容易啊!”
山娃的肩膀猛地一鬆,後背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浸濕了一片,此刻卻覺得渾身輕快。他搓著手,嘴角咧到耳根,眼裡閃著淚光說:
“徐醫生!可能是這些天連續輸液消炎,又加上喝您開的中藥排石湯,還有消石散三號,發揮了作用。排出了膽結石。”
山娃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卻在想:背地裡,連續喝膽通王口服液,還有每天吃的燉豬蹄,早晚兩次艱難地吞咽下去,頓頓沒落下,也許是起到了更大的排石作用。
他的聲音,頓了頓,曹廠長那張帶著陰雲的臉,忽然閃過腦海,但很快被眼前的喜悅所覆蓋,感歎地對徐醫生又說:
“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沒白遭罪!膽結石終於排出來了。”
主治醫生徐輝點點頭,在病曆本上飛快地寫著:
“中藥排石湯和消石散三號,確實有助於結石排出。今日病人淘洗大便,發現了不規則的泥沙型膽結石顆粒。”
記錄後,又對山娃說:
“不過,你也彆掉以輕心,因為你得的是,多發性肝內膽管結石,不見得全部排淨,還得去309醫院做個ct,看看膽管裡和膽囊裡還有沒有殘留結石。”
她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又問道:
“昨天告訴你去309醫院預約做ct,你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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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去了!已經約好了,讓今天上午,空腹去做ct掃描。”山娃急忙回答道。
“那還愣著做啥?沒吃早飯吧?還不趕緊去!”她催促問著說道。
“沒吃早飯!那我現在就去做ct掃描。”山娃一邊回答,一邊告辭,轉身走出了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