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曠野之上，工兵營的清理工作才堪堪進行了小半，全然不知，一張殺機四伏的大網，已然在城頭之上，悄然收緊。
曠野之上，工兵營的兵士們弓著腰，正艱難地將最後一截壕溝填平，鐵鍬鏟土的沙沙聲，在凜冽的寒風裡顯得格外清晰。
城頭上，張道遠雙目如鷹隼般死死盯著下方的動靜，當看到親衛軍的前鋒堪堪逼近壕溝邊緣時，他猛地拔劍出鞘，厲聲喝道：“放箭！投石機，儘數發射——”
話音未落，早已蓄勢待發的弓弩手齊齊扣動扳機，霎時間，箭雨如蝗，裹挾著破空之聲，鋪天蓋地朝著城下傾瀉而去。
浸了火油的箭矢擦著空氣，燃起熊熊火光，落在人群中，便是一陣淒厲的慘叫。與此同時，十餘架投石機轟然運轉，磨盤大的碎石、爆裂的火油壇呼嘯著砸下，落在工兵營的隊伍裡，頓時血肉橫飛，壕溝旁的土地被染得一片猩紅。
突如其來的猛攻，打得親衛軍措手不及，陣型瞬間大亂，傷亡數字急劇攀升。
“撤退！全軍撤退！”周寧見狀，臉色鐵青，厲聲嘶吼著下達命令。
可就在親衛軍倉皇後撤的刹那，金蠻城南側的暗門忽然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緊接著，城門洞開，一支精銳的東蠻騎兵呼嘯殺出，馬蹄踏破凍土，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插進親衛軍的後陣。
刀光劍影，血肉飛濺。
東蠻騎兵借著地勢，橫衝直撞，親衛軍腹背受敵，一時間哀嚎遍野。
周寧睚眥欲裂，猛地抽出腰間佩劍，振臂高呼：“左翼騎兵，隨我馳援工兵營！”
鐵騎奔騰，殺氣衝天。周寧親自領兵衝殺，很快便將東蠻騎兵的攻勢遏止。
城頭的金石見狀，生怕麾下兵士折損過多，連忙下令鳴金收兵。
那支東蠻騎兵聞聲，立刻調轉馬頭，如潮水般退回暗門之內，城門旋即緊閉。
一場短促而慘烈的廝殺，就此落下帷幕。
城外，親衛軍丟下滿地屍首，狼狽後撤；城頭之上，卻是一片震天的歡呼。
張道遠拄著佩劍，仰頭哈哈大笑，笑聲裡滿是壓抑許久的暢快。
他拍了拍身旁東蠻主將金石的肩膀，語氣裡帶著幾分傲然：“瞧見了嗎？周寧那廝，也沒什麼可怕的！真要正麵交鋒，他不過如此！”
金石捋著胡須，笑得滿臉褶子，連連附和：“還是張將軍厲害！不過略施小計，便殺得周寧丟盔棄甲，實在是佩服！佩服！”
張道遠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他望著城外倉皇退去的親衛軍背影，心中積鬱的陰霾一掃而空。
想他信心滿滿地來到東蠻，本想大展拳腳，誰料還沒和周寧正麵交鋒，便折損了八萬兵馬，當真是顏麵掃地。
而今這場小小的勝利，總算是讓他在東蠻君臣麵前，徹底找回了麵子。
暮色如墨，沉沉壓在周寧的主營帳頂。帳內燃著數支牛油大燭，火光跳躍，映得周寧鐵青的臉色忽明忽暗。
他將佩刀狠狠擲在案上，刀鞘撞得青銅鎮紙哐當作響，帳內親兵皆是垂首肅立，連大氣也不敢喘。
“張道遠太可惡了！”周寧猛地拍案而起，聲如驚雷，“居然趁著我們清理個壕溝設下埋伏，前幾日大戰戰死的兄弟血還沒涼透，今日又折損上千人，本王一定要親手宰了張道遠！”
一旁的衛青雲看著發怒的周寧，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爺息怒。張道遠這廝陰險狡詐，分明是算準了您愛惜士卒，定會先清陷阱，這才設下伏兵。此戰輸得不算冤枉。”
“不算冤枉？”周寧冷笑一聲，踱步至沙盤前，指尖狠狠戳在金蠻城的位置，“張道遠懂我，我何嘗不懂他？他如今勝了一場，必定誌得意滿，以為我周寧不過如此。”
他話鋒一轉，目光陡然銳利如刀：“傳令下去，傷兵抬回後方醫治，陣亡將士按最高規格撫恤。明日一早，命前鋒營輪番叫陣，隻罵張道遠的名字，不與守軍交戰。”
副將沈策一愣：“王爺，這是何意？”
“激將法。”周寧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張道遠新勝，心氣正高，必定忍不得這般羞辱。他若出城迎戰，便是我們的機會；他若閉門不出，軍心自會渙散。”
他俯身看著沙盤，手指在金蠻城四周遊走，聲音低沉而篤定：“再者，派人去查金蠻城的水源。東蠻人守城，糧草尚可囤積，水源卻極易被斷。隻要斷了他們的水，金蠻城，不攻自破。”
帳內燭火搖曳，將沙盤上的山川城池映得忽明忽暗。
衛青雲盯著金蠻城的標記，眉頭緊鎖，忽然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幾分斬釘截鐵的篤定：“王爺，張道遠死守金蠻城，絕非僅憑東蠻這點兵力支撐。
他此番替蠻夷守城，必定早早就派人向帝都的周立求援了。
周立必要會派兵支援，援軍指日可待。依屬下之見，不如趁此機會，派出一支精銳，在援軍必經之路上設伏，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隻要援軍受阻，金蠻城裡的金海和張道遠，便成了甕中之鱉，插翅難飛！”
周寧聞言，眸中精光一閃，他低頭沉吟片刻，隨即重重頷首，目光掃過帳內諸將，最終落在角落那個身形魁梧如山的漢子身上。
那漢子生得虎背熊腰，一身玄鐵甲胄襯得他愈發孔武有力，正是火騎營統領鐵牛。
“鐵牛。”周寧沉聲開口。
鐵牛應聲出列，甕聲甕氣地應道：“末將在！”聲音洪亮如鐘，震得帳內燭火都晃了晃。
“此事便交予你。”周寧指尖叩了叩沙盤上的一處峽穀，那裡正是援軍馳援金蠻城的必經要道，“你親自率領一萬火騎營將士，星夜趕往黑石峽設伏。記住，不必與援軍硬碰硬，火騎營的優勢在機動，不在攻堅。隻管襲擾衝殺，儘可能殺傷其有生力量，攪亂他們的軍心，拖延他們的行程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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