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內侍嚇得魂飛魄散，尖聲喊著“陛下！陛下！”，亂作一團。
而城門外，周寧看著城牆上的亂象，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抬手，緩緩落下了令旗。
“傳令下去——”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全軍攻城！”
金海喉頭一陣腥甜翻湧，強撐著咽下那口欲噴未噴的血，胸膛劇烈起伏著，眼底的血色卻一寸寸凝起狠戾。
他死死攥著窗欞，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啞著嗓子對身旁麵無人色的親衛統領厲喝：“傳朕旨意！全城戒嚴！凡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他太清楚眼下的局勢了——金蠻城的防線本就搖搖欲墜，若再任由逃兵裹挾著人心潰散，不等周寧的大軍撞開城門，這些慌不擇路的潰兵就會親手把城門獻給城外的敵軍。
親衛統領領命，轉身便帶著數百精銳親衛策馬衝下城樓。
馬蹄踏過青石板的聲響，混著他們撕破喉嚨的嘶吼，在混亂的街巷裡炸開：“陛下有旨！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數百道聲音彙成一股雷霆之勢，震得那些奔逃的士兵腳步微微一頓。
可就在這時，人群裡忽然爆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呐喊：“兄弟們！彆聽他們的！死守也是死，逃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這話像一把火，瞬間點燃了士兵們心底的絕望。
原本猶疑的潰兵像是瘋了一般，紅著眼朝著城門的方向猛衝，腳下的碎石和同伴的屍體都沒能攔住他們求生的腳步。
“放箭！”親衛統領目眥欲裂，揮手厲喝。
弓弦震顫的脆響此起彼伏，羽箭如暴雨般傾瀉而下，衝在最前麵的逃兵應聲倒地，鮮血瞬間染紅了城門下的土地。
張道遠的人馬也匆匆趕到，弓箭手攀上兩側的民房，箭矢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逃兵的退路死死封死。
刀光劍影裡，慘叫聲、怒罵聲、求饒聲攪成一團。
親衛們的刀鋒染滿了鮮血，每一次揮砍都伴隨著淒厲的哀嚎。
這場自相殘殺的鬨劇，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才漸漸平息。
城門下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千多具屍體，幸存的逃兵被繩索捆成一串，像牲口一樣被押往大牢。
凜冽的寒風卷著血腥味掠過，那些原本還心存僥幸的守軍，此刻都縮著脖子躲在城垛後，眼底的驚懼裡，多了幾分不敢再妄動的忌憚。
城外的高台上，周寧負手而立，聽著城內的喊殺聲由盛轉衰，最終歸於沉寂。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抬手對著身後的傳令兵道：“傳令，撤軍三裡，圍而不攻。”
風卷著大周的戰旗獵獵作響，圍城的大軍有條不紊地向後撤退。
金蠻城就像一座被孤立的孤島，在暮色裡靜靜矗立著，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暮色四合，殘陽的餘暉將曠野染成一片淒厲的赤紅。
周寧的中軍大帳內，燭火搖曳，映得帳壁上的刀槍劍戟影子明明滅滅。
諦聽統領衛青雲早已候在帳中，見周寧掀簾而入，連忙拱手行禮：“王爺英明，圍而不攻，此乃攻心之上策。”
周寧抬手免了他的禮，徑直走到沙盤前。
沙盤之上，金蠻城被密密麻麻的小旗子圍得水泄不通，落馬峽的位置插著一麵染血的白旗——那是李威援軍潰敗的標記。
他指尖輕點金蠻城的城牆，聲音低沉而冷冽：“金海剛愎，張道遠急功近利，二人本就貌合神離。今日一場嘩變，雖被強行鎮壓，可人心散了，就再也聚不起來了。”
“王爺所言極是。”衛青雲湊近一步，目光掃過沙盤，“如今金蠻城內糧草隻夠支撐十日，援軍被我軍困在黑風穀動彈不得。金海困守孤城，外無援兵內無糧草，不出數日，必生內亂。”
周寧忽然低笑一聲，那笑聲裡帶著幾分莫測的寒意：“內亂？本王要的，可不止是內亂。”
他轉過身，眸子裡閃過一絲精光，“張道遠是周立的人，金海手裡還有一支司馬南臨走前留下的鐵騎。本王就是要讓他們狗咬狗，兩敗俱傷。”
“王爺是想借金海之手，除了張道遠？”衛青雲心思剔透，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
“不止。”周寧負手而立，望著帳外沉沉的夜色，“周立想利用東蠻給本王製造麻煩，本王偏要毀了他的如意算盤。
等金蠻城內耗得差不多了，本王再出手——既能取了金蠻城，又能破壞周立的計劃，讓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頓了頓，指尖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語氣裡滿是誌在必得：“至於金海……若他識趣，便俯首稱臣；若不識趣，那抓回去和他的父親金世博團聚吧，遲早東蠻是本王的地盤。”
燭火跳動，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帳外，寒風吹過曠野，卷起一陣嗚咽般的聲響，仿佛是金蠻城覆滅的序曲。
金海立在城頭，望著周寧大軍有條不紊地退去三裡紮營，旌旗在暮色裡獵獵招展，分明是圍而不攻的架勢。
他眼底掠過一抹冷厲，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弧度——周寧這招，真是歹毒得很。困死、餓死、耗死，不費一兵一卒，便能讓金蠻城不攻自破。
可他金海，豈會坐以待斃？
他緩緩抬手，撫上腰間那枚玄鐵令牌，指腹摩挲著上麵鐫刻的東蠻圖騰。
沒人知道，大將軍司馬南離城之前，曾暗中留下一支三千人的玄甲鐵騎，蟄伏在金蠻城外的秘道之中，隻待他一聲令下，便能破地而出，護他殺出重圍。
“傳朕的命令，召暗營統領覲見。”金海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驚得身旁的內侍連忙躬身領命。
與此同時，數十裡外的落馬峽。
張道遠派出去的求援斥候，正蹲在一片狼藉的河灘邊，眉頭緊鎖。
地上的馬蹄印雜亂交錯，折斷的箭羽嵌在焦黑的泥土裡，幾具穿著大周軍服的屍體橫陳在亂石堆旁，空氣中還殘留著未散儘的血腥氣與硝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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