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一片死寂。
過了好一會兒，大門才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管家探出頭來，滿臉堆笑，卻帶著一絲倨傲：“都頭大人辛苦！我家老爺說了，朱府向來奉公守法，支持城主大人！隻是...庫房鑰匙...被...被內廷監的欽差大人借去核查了...實在打不開啊！您看...是不是等欽差大人...”
“等？”
都頭臉色一沉，厲聲道，“軍情緊急！流民嗷嗷待哺！等不起！城主手令在此！抗命者，殺無赦！給我撞門！”
“是！”幾名膀大腰圓的府兵立刻上前，抬起沉重的撞木！
“住手！你們敢！”管家嚇得臉色煞白，尖聲叫道，“內廷監欽差就在府上！你們...”
話音未落，“轟隆”一聲巨響，朱府大門被狠狠撞開。
征糧隊一擁而入，府內頓時雞飛狗跳，丫鬟仆役尖叫連連。
朱老板聞訊從內堂衝出來，看到如狼似虎的軍士衙役直奔後院糧倉，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都頭鼻子罵道：“反了！反了！你們這是強盜行徑！我要告你們！我要去內廷監告你們！”
都頭冷冷地看著他，手按刀柄：“朱老板，告示上寫得清清楚楚！抗命不遵，煽動民變者，殺無赦！你是想試試雷將軍的刀快不快嗎？還是想試試...外麵那些餓紅了眼的流民，會不會衝進來？”
“你以為內廷監那幾條閹狗，在流民攻破城池之後會顧得上你等？”
朱老板看著都頭冰冷的目光，又聽到府門外隱約傳來的、看熱鬨百姓的喧嘩聲，其中不乏“囤積居奇！該殺！”的喊聲，頓時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臉色由紅轉白，再轉青，最終頹然癱坐在椅子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糧倉被打開，裡麵堆積如山的米袋暴露在眾人眼前。
征糧隊開始清點、搬運。
類似的情景，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裡，在姑蘇城多處深宅大院中上演。
有的大戶見風使舵，主動配合；
有的試圖藏匿，被搜出後顏麵掃地；
也有的如朱老板般負隅頑抗，但在城主手令和軍隊的威懾下，最終也隻能屈服。
夜幕降臨，姑蘇城並未因戒嚴而徹底死寂。
相反，一種異樣的喧囂在各處巷口、屋簷下彌漫。
百姓們點著燈籠，或聚在街頭，或倚在門邊，熱烈地議論著今天發生的驚天大事。
“聽說了嗎？朱半城家的糧倉被抄了！白花花的米，一車一車往外拉！堆得跟小山似的！”
“活該！讓他囤！讓他漲！這下好了，全充公了！”
“城主大人這回...是真豁出去了啊！”
“可不是！你沒看告示上那‘殺無赦’三個字，血淋淋的！看著就解氣！”
“解氣是解氣...可...可這征糧，會不會...太狠了點？那些大戶...能善罷甘休？”
“狠？不狠能行嗎？城外幾萬張嘴等著呢！雷將軍的兵也要吃飯！不征他們的糧，難道征咱們這些窮哈哈的？”
“就是！再說了，告示上說了，事後按市價補償！又不是白搶！”
“解氣是解氣...”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聲音有些發顫，下意識地緊了緊懷裡的孩子，“可...可這征糧，會不會...太狠了點？聽說...聽說已經見血了！”
“見血？真的假的？”周圍眾人都瞪大了眼睛。
“千真萬確！”一個剛從城西回來的更夫擠進人群，聲音帶著一絲驚魂未定，“我親眼看見的！就在永豐糧行的李萬財家！”
“李萬財？那個號稱米老鼠的？他怎麼了？”眾人立刻圍攏過來。
“李萬財那老小子，仗著有個表親在帝都當個小官，平日裡就橫得很！這次城主大人下令征糧，他仗著家裡養了十幾個護院，硬是不開門！”
“還站在牆頭上，指著帶隊的府兵都頭鼻子罵，說什麼‘老子是劉公公的人！你們敢動我試試？！’”
更夫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聲音壓得極低，“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眾人屏住呼吸。
“那都頭二話沒說，直接一揮手，幾個軍士抬著撞木，轟隆一聲就把大門撞開了！”
“李萬財還在那跳腳罵呢，雷將軍親自帶著一隊親兵就衝進去了！”更夫比劃著，“雷將軍那是什麼人？殺伐果斷的主！”
“當場就把李萬財從他那鑲金嵌玉的羅漢床上揪了下來！李萬財還嚷嚷著‘我要見欽差！我要告禦狀！’雷將軍冷笑一聲，隻說了一句‘抗命不遵，煽動民變，按令當斬！’然後...然後...”
更夫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哢嚓一刀！人頭就落地了！血噴了一地！他家裡那些護院，當場就嚇癱了好幾個！聽說他那個最得寵的小妾，當場就哭暈過去了！”
“話說這些富佬娶回來的小娘們，倒是一個比一個緊俏啊...嘿嘿...”
“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麵麵相覷，臉上都露出了驚懼之色。
“還不止呢！”旁邊賣針線的大娘也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城東瑞祥綢緞莊的趙龍，你們知道吧？”
“那也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他倒沒敢硬抗，但耍滑頭！交糧的時候，拿些發黴的陳米爛布充數，還偷偷藏起了好幾倉庫的上等絲綢！結果被征糧隊搜出來了，雷將軍就在他家大門口，當著滿街人的麵，直接下令！把趙半城綁在拴馬樁上，抽了三十鞭子，皮開肉綻！然後...然後也一刀砍了！腦袋就掛在鋪子門口示眾！那血...滴滴答答的...嚇死人喲！”
“還有隆盛錢莊的楚劍韌！”另一個消息靈通的閒漢插嘴道，“這老小子更陰！他不敢明著抗命，但暗地裡鼓動其他幾家錢莊和大戶，想聯合起來抵製征糧！說什麼法不責眾，周贇不敢把全城大戶都得罪光！”
“結果...嘿嘿，他們密會的地方，早就被雷將軍的人盯上了！一鍋端！楚劍韌當場就被雷將軍的親兵用鐵鏈鎖了，拖到菜市口，當著所有人的麵，宣讀了罪狀，然後...也是哢嚓一刀！那腦袋滾出去老遠！嘖嘖，腦漿子都迸出來了！跟他一起密謀的那幾個，也都被抓了，聽說現在還在大牢裡關著，不死也得脫層皮！”
巷子裡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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