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封氏並未坐在主位,而是斜倚在窗邊一張鋪著雪白獸皮的紫檀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柄不過三寸長的墨玉小如意。
如意觸手生溫,其上天然形成的雲霧紋路,在她指尖靈力的微微灌注下,仿佛真的在緩緩流動。
大兒媳被兩個丫鬟半攙半架地請了進來。
她已換了身乾淨的藕荷色衣裙,頭發重新梳過,臉上也敷了粉,但眼底的驚惶如同烙印,怎麼也蓋不下去,腳步虛浮,若不是丫鬟用力,幾乎要軟倒在地。
她被安排在桌子下手、離包封氏不遠的一個繡墩上,隻敢挨著半邊坐下,低垂著頭,盯著自己放在膝上、仍在微微發抖的雙手。
“坐穩些,”包封氏沒有回頭,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了過來,“我包家的媳婦,可以沒用,但不能沒骨頭。”
大兒媳渾身一顫,幾乎要彈起來,又強行按捺住,挺了挺背,卻顯得更加僵硬。
這時,廳外傳來細碎卻整齊的腳步聲。
老嬤嬤引著兩個少年走了進來。
兩人皆不過十七八歲年紀,生得眉目如畫,皮膚白皙。
左邊一人穿著月白色的綃紗長袍,身姿挺拔,氣質略顯清冷,眉眼間有三分書卷氣,隻是嘴唇抿得有些緊。
右邊一人則是一身水紅色錦袍,顏色鮮豔,更襯得他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眼天生帶笑,此刻卻努力低垂著,不敢亂看。
兩人進門後,立刻朝著包封氏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
“給老夫人請安。”
他們的聲音一個清冽,一個軟糯,在空曠的大廳裡響起。
包封氏這才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打量了片刻。那目光並不帶多少情欲,更像是審視兩件精致的擺設,或者...兩隻豢養的雀鳥。
“起來吧。你到這邊來,替我斟酒。”
“你,去給大奶奶布菜,伺候周到些。”她隨意吩咐道,語氣平淡,仿佛在說把那個杯子拿過來一般簡單。
左邊的少年起身,走到包封氏榻邊的小幾旁,那裡已備好了酒壺和夜光杯。
他動作嫻熟地執壺,微微傾身,琥珀色的酒液如一線細泉,準確注入杯中,七分滿,一滴未灑。
他身上的月白袍子隨著動作拂動,帶來一絲極淡的、清苦的鬆墨香氣。
右邊那位則走到大兒媳身側,拿起公筷,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討喜的笑容,聲音又軟又甜:“大奶奶,您嘗嘗這金絲,最是爽口開胃。”
說著,便夾了一小箸,輕輕放在劉氏麵前那幾乎沒動的碟子裡。
大兒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看著碟子裡那璀璨的金絲,動也不敢動。
“怎麼,嫌他手臟,還是我這玄鐵宴,入不了你的眼?”包封氏端起酒杯,輕輕晃動著,目光卻斜睨過來。
大兒媳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抓起筷子,幾乎是囫圇地將那金筍絲塞進嘴裡,也嘗不出什麼味道,隻胡亂嚼著咽下,差點噎住,連忙又去端麵前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