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麻衣湊近屏幕,遲疑道:
“也就是說……他們雖然現在收入可能不錯,但沒有社會保障,沒有職業積累,一旦生病、受傷或年紀大了……”
“他們就會成為社會的負擔。”鈴木的聲音低沉:
“而更可怕的是我們訪談的200名2534歲平台從業者中,有83表示不考慮尋找傳統意義上的正式工作。
理由包括討厭職場規矩、不想被束縛、現在賺得更多。
但他們中76的人,沒有製定任何長期儲蓄或養老計劃。”
“老師,您上周在《朝日新聞》專欄裡寫的下流社會的平台化加速,引起了很大反響。”小林麻衣輕聲說道:
“但也有一些批評聲音,說您是對新生事物的恐懼、傳統精英的傲慢。”
鈴木苦笑道:“我知道。
經濟學部的田中教授,公開說我的研究缺乏嚴謹的數學模型支持,過度強調社會學的悲觀敘事。
但麻衣,數學模型可以假設人是理性的,會為長遠打算。
社會學看到的是,當一個係統將即時滿足和短期利益設計到極致時,人的理性就會被重新定義。”
鈴木從書堆中抽出一份裝訂好的論文草稿,封麵上寫著:
《繁榮的皮相:平台經濟與社會結構的斷層化》。
“我要在學術期刊發表這篇論文前,先完成一個通俗版本。”鈴木的目光變得堅定:
“用普通人都能看懂的語言,說清楚這種繁榮背後真正的代價。”
“老師,您說的對,我今天特意穿了你喜歡的麻衣,我覺得這個更值得研究!”
“喲西,脫下來我研究研究…”
“哈依…”
………
1999年12月5日,周六傍晚,埼玉縣川口市一處團地公寓。
佐藤健二蹲在玄關,仔細地給摩托車頭盔擦拭灰塵。
他現在已經不再是汽車廠的工程師,而是愛拚團的光榮“五星騎手”。
連續四個月配送量排名區域前五。
代價是他每天要跑14個小時。
客廳裡,妻子佐藤美香正盤腿坐在茶幾前,麵前的筆記本電腦開著愛拚團賣家後台頁麵。
“健二,這個月店鋪流量又下降了15。”美香的聲音帶著疲憊:
“平台推薦算法改了,除非參加限時秒殺活動,否則新品根本沒人看到。
但參加活動就要再降價20,幾乎沒利潤了。”
健二皺了皺眉:“那就再找更便宜的進貨渠道。
你不是說認識一個華夏義烏的批發商嗎?”
“已經是最便宜了……”美香歎了口氣。
她第一次在拚夕夕上銷售首飾和雜貨,第一個月賺了8萬日元時,她興奮得睡不著覺。
但現在,她每天工作十四小時——選品、拍照、上架、客服、打包發貨,月收入卻波動在15萬到23萬日元之間。
女兒佐藤真由美從房間跑出來:
“媽媽,下周學校有表演,我需要新的舞蹈鞋。”
美香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二十。
她快速在拚夕夕搜索框輸入“兒童舞蹈鞋”,按價格從低到高排序,選擇最便宜的選項華夏製造,798日元),加入購物車,然後進入拚單頁麵等待湊單。
“真由美,媽媽給你買了,大概三天後到。”美香說完,轉向健二:
“你今晚還要跑幾單?”
“目標是再完成十二單。”健二站起身,他的膝蓋發出輕微的響聲,這是剛做騎手時前摔車留下的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