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數朵，各表一枝。
時間回到完顏晏率領兩萬中都精銳星夜馳援上京的翌日，當晨曦尚未穿透中都厚重的雲層時，皇城內外便已恢複了往日的肅穆與忙碌。
隻是相較於尋常時日，街巷間巡邏的禁軍腳步更顯急促，甲胄碰撞的“鏗鏘”聲在寂靜的晨霧中格外清晰，隱隱透著一股暗流湧動的緊張。
大安殿內，燭火一夜未熄，跳躍的光影在牆壁上投下斑駁的痕跡。
金世宗完顏雍身著常服，正佇立在懸掛的巨幅輿圖前，指尖輕輕劃過中都至上京的驛道，眉頭微蹙。
昨日送彆完顏晏時的場景仍在眼前，老帥當時立下的軍令狀言猶在耳，可他心中的焦灼非但未減，反而隨著援軍的遠去愈發濃烈。
“陛下，晨間的熱茶備好了。”內侍輕手輕腳地走進殿內，將茶盞放在案幾上，聲音壓得極低。
他跟隨金世宗多年，深知這位帝王近日為上京戰事寢食難安，連帶著整個皇城的氛圍都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金世宗並未回頭，隻是擺了擺手：“放在那裡吧。紇石烈相公到了嗎？”
“回陛下，紇石烈宰相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宣他進來。”
片刻後，身著紫色官袍的紇石烈良弼躬身走入殿內，他麵色略顯憔悴，眼窩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顯然近日也是沒有休息好。
“陛下，臣紇石烈良弼叩見。”
“相公免禮。”金世宗轉過身，指了指輿圖，
“完顏晏的援軍按行程，今日該過薊州了吧？沿途州府的補給都安排妥當了？”
“陛下放心，臣已提前傳旨薊州、榆關等地，令其打開官倉，備好草料糧草，援軍一到便可即刻補給，絕不會耽誤行程。”
紇石烈良弼走到輿圖旁，指著薊州的位置說道，
“隻是中都防務需格外留意，臣已令禁軍加強城防巡邏，同時傳召周邊民壯集結，隨時可補充兵力。”
金世宗點了點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並未驅散他心頭的壓抑，
“朕不是擔心中都，朕是擔心上京。畢再遇那支宋軍好像突然出現，孤軍深入，卻敢直奔上京，希望不會是第二個辛棄疾！上京那裡兵力空虛，完顏守貞怕是撐不了太久。”
紇石烈良弼寬慰道，“陛下放心，完顏守貞那裡還有敬嗣暉、耶律安禮這兩位前宰相輔佐，會撐到援兵到達的。”
兩人正低聲交談著，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直奔大安殿而來。
馬蹄聲在宮門前驟然停下，隨即便是斥候嘶啞的呼喊：“急報——！河北前線急報——！”
金世宗與紇石烈良弼同時臉色一變。如今上京戰事正急，河北前線又傳來急報，莫非是辛棄疾的叛軍又有了新的動向？
“宣！”金世宗沉聲道。
很快，數名渾身浴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衝進殿內，單膝跪地，為首的斥候雙手高高舉起一封沾著泥土與血跡的文書，聲音因過度疲憊而沙啞：“陛下！河北前線仆散忠義元帥、徒單合喜元帥、完顏奔睹元帥聯名急報！”
內侍急忙上前接過文書，仔細擦拭掉表麵的汙漬，才捧著遞到金世宗麵前。
金世宗一把抓過文書，撕開密封的蠟印，展開信箋快速瀏覽。
越看，他的臉色越是凝重，原本微蹙的眉頭緊緊擰成一團，手指死死的攥著信紙。
紇石烈良弼見皇帝神色不對，心中暗叫不好，輕聲問道：“陛下，前線出了何事？”
金世宗將信紙扔在案幾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怒：“豈有此理！仆散忠義、徒單合喜、完顏奔睹三位元帥，率領十幾萬大軍圍困河間、滄州兩城，竟然還一時不察，被宋軍偷襲了糧草大營，燒毀了將近一半的糧草！如今軍中糧草告急，請求朝廷即刻調撥糧草支援，還說要拿下這兩城，需長期圍困方可！”
“什麼？”紇石烈良弼大驚失色，急忙拿起案幾上的信紙仔細閱讀，越看越是心驚，
“這不可能！三位元帥皆是身經百戰的宿將，麾下有十幾萬大軍，糧草大營必定戒備森嚴，宋軍怎會偷襲成功？而且河間、滄州不過是兩座孤城，為何圍困多日仍未拿下？”
那斥候喘息著補充道：“回相公，那些偷襲的宋軍是趁著夜色，喬裝成我軍巡邏士兵混入糧草大營的。他們攜帶火油、火種，四處縱火，糧草大營瞬間陷入火海。我軍雖奮力撲救，卻因風勢過大，最終還是燒毀了近半糧草。至於河間、滄州兩城，守城宋軍與百姓拚死抵抗，城牆加固得極為堅固，我軍多次攻城都未能奏效，傷亡慘重。”
金世宗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三位元帥都是他極為信任的將領，仆散忠義平定過契丹叛亂，徒單合喜鎮守過陝西，完顏奔睹更是開國元勳之後，作戰經驗極為豐富，如今竟栽在宋軍手裡，還讓兩座孤城久攻不下，這實在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傳朕旨意，召集文武百官，即刻到大安殿議事！”金世宗沉聲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遵旨！”內侍急忙領命，轉身快步跑出殿外，高聲傳召。
不到半個時辰，大安殿內便已站滿了文武百官。
戶部尚書梁肅、禦史大夫完顏元宜、老將軍夾穀吾裡補、中都留守完顏宗憲等核心大臣悉數到場。
眾人見金世宗神色凝重，紇石烈良弼也麵色陰沉，都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殿內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格外清晰。
金世宗坐在龍椅上，目光掃過殿內眾臣，緩緩開口：“諸位愛卿，方才河北前線傳來急報，仆散忠義、徒單合喜、完顏奔睹三位元帥率領的十幾萬大軍，糧草大營遭宋軍偷襲，燒毀糧草近半，如今請求朝廷調撥糧草支援。同時，他們圍困河間、滄州兩城多日，未能攻克，信中稱，需長期圍困方可拿下。”
話音剛落，殿內便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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