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煥、張文等人見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慌忙低下頭,生怕被牽連。他們終於明白,張鵬的發難不僅沒能扳倒謝淵,反倒成了逆黨清洗舊臣的由頭,自己的期待,終究是一場泡影。
謝淵望著跪倒在地的張鵬,臉色漸漸平複。他知道張鵬雖魯莽,卻也是個實心眼的忠臣,隻是被“忠君”二字困死了眼界,又被逆黨利用。若此時開口求情,石崇定會借機指控他“與張鵬勾結”,坐實“通謀舊主”的嫌疑;可若袖手旁觀,張鵬便會成為逆黨立威的犧牲品,寒了天下言官的心。
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指尖在朝笏上輕輕劃過,腦海裡閃過周鐵昨夜的密信:“石崇欲借言官案清舊臣,需暫避其鋒。”此刻的隱忍,不是懦弱,是為了保住反擊的力量,是為了不讓逆黨的陰謀得逞。他垂眸靜立,仿佛對眼前的一切充耳不聞,可眼底的清明,卻早已看透了這場鬨劇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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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椅上的蕭桓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他要的從不是嚴懲張鵬,而是借這樁事立威:敲打代宗舊臣,讓他們知道新朝容不得妄議;賣謝淵一個人情,讓這位掌兵重臣心存感激;彰顯自己“以社稷為重”的姿態,收攏民心;同時觀察石崇、徐靖的反應,看他們是否真的“忠於”自己。
“罷了。”蕭桓揮了揮手,語氣緩和了幾分,“念你初犯,且不知內情,今日便饒了你。杖責免了,罰俸三月,仍任監察禦史。”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階下群臣,語氣陡然轉厲:“但朕醜話說在前麵,往後若再有言官憑臆測構陷重臣,或舊臣私議朝政者,休怪朕無情,定按峻法嚴懲!”
張鵬如蒙大赦,連連叩首:“謝陛下開恩!臣日後定當謹言慎行,察實情、辨冤枉,絕不妄言!”起身時,他偷偷瞟了謝淵一眼,眼神裡滿是愧疚與感激,又惡狠狠地瞪了石崇一眼,顯然已明白自己被利用。
蕭桓的裁決落下,殿內的風波漸漸平息,可群臣望著龍椅上的新主,心底卻多了幾分敬畏。這位帝王看似寬容,實則掌控一切,連敲打舊臣、安撫重臣、遏製逆黨的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吏部尚書李嵩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沒有跟著發難,否則此刻遭殃的便是自己。
周鐵悄悄鬆了口氣,看向謝淵的目光多了幾分敬佩。他知道,謝淵的沉默是最明智的選擇,而蕭桓的裁決,雖有帝王權術的算計,卻也在無形中保護了謝淵,暫時化解了這場危機。王直則握緊了拳頭,更加堅定了追隨謝淵的決心——這樣的帝王,這樣的忠臣,才是大吳的希望。
石崇、徐靖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他們沒能借張鵬案扳倒謝淵,也沒能清洗舊臣,反倒讓蕭桓借勢立了威,自己的算盤,終究是打空了。徐靖偷偷拉了拉石崇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言,石崇咬牙切齒,卻也隻能悻悻地退了回去。
早朝散後,石崇、徐靖、周顯湊在殿角的陰影裡,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徐靖狠狠踹了一腳柱礎,罵道:“張鵬這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僅沒能扳倒謝淵,反倒讓蕭桓立了威!”
石崇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甲片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這老東西太能忍了,竟一句話都不辯解,反倒讓咱們落了個‘構陷忠良’的嫌疑。”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陰毒,“不過沒關係,張鵬雖沒扳倒他,咱們還有秦飛。徐靖,你立刻去詔獄,給秦飛用重刑,逼他咬出謝淵通敵,就算沒有實據,也要讓他畫押!”
周顯搖了搖頭:“陛下剛饒了張鵬,此刻逼供太明顯。不如先查謝淵的門生楊武,他正率邊軍在京郊,咱們給他安個‘私調邊軍、意圖謀反’的罪名,再偽造密信,定能讓謝淵百口莫辯。”三人交換了個眼神,新的構陷陰謀,在暗中悄然醞釀。
謝淵剛走出奉天殿,周鐵便快步追上,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張鵬是被石崇挑唆的,昨夜鎮刑司舊吏見過他。”謝淵點點頭,目光掃過遠處的宮牆:“我知道。石崇急了,開始狗急跳牆了。”
“秦飛那邊怎麼辦?徐靖怕是要下重刑了。”周鐵擔憂地問。謝淵腳步一頓,聲音壓得極低:“我已讓於科聯係秦飛的親信,若徐靖用刑,便讓秦飛‘假意招供’,把石崇通敵的事扯出來,引陛下徹查。另外,你立刻去查張鵬手中的紙條,看是誰遞給他的,定能找到鎮刑司的痕跡。”
周鐵重重點頭:“大人放心,我這就去辦。”兩人在宮道上分道揚鑣,雖未多言,卻已達成默契——逆黨的陰謀越是急迫,暴露的痕跡便越多,清逆的時機,也越來越近了。
張鵬回到禦史台,越想越覺得羞愧。他拿出昨夜石崇親信給的紙條,仔細翻看,發現紙條邊緣有鎮刑司特有的火漆痕跡,瞬間明白自己被利用了。想起謝淵在殿上的隱忍,想起蕭桓的裁決,他猛地站起身,決定去兵部向謝淵謝罪。
在兵部衙署門口,他見到了守在那裡的於科,紅著臉道:“煩請於主事通報謝大人,下官張鵬,特來謝罪。”於科進去通報後,很快出來請他進去。謝淵正坐在案前批閱軍報,見他進來,抬了抬眼:“張禦史來此,何事?”
張鵬躬身行禮,愧疚地說:“下官糊塗,被奸人利用,當眾構陷大人,還請大人責罰。”謝淵放下筆,語氣平淡:“知錯能改便好。你身為言官,當守‘察實情、辨冤枉’的本分,莫要再被流言所惑。”張鵬重重點頭:“下官記下了!日後若見奸佞構陷忠良,下官定當挺身而出,絕不姑息!”
奉天殿內,群臣散儘,蕭桓獨自坐在龍椅上,把玩著手中的玉璽。周顯躬身侍立在旁,大氣不敢出。過了許久,蕭桓才開口:“周顯,你覺得今日之事,謝淵做得如何?”
周顯連忙回道:“謝淵老謀深算,明知張鵬被石崇利用,卻一言不發,既避了嫌疑,又博得了同情,手段高明。”蕭桓點點頭:“朕知道。他這是在示忠,也是在示弱,讓朕放心他不會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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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補充道:“石崇、徐靖太急了,急於除掉謝淵,反而暴露了自己。你繼續盯著他們,若他們敢偽造證據構陷謝淵,立刻稟報。謝淵不能死,石崇也不能太早倒,隻有他們互相牽製,朕的江山才能穩。”周顯應下:“臣遵旨。”蕭桓望著殿外的天空,眼底滿是複雜——帝王之道,本就是在平衡中前行,哪怕這平衡,充滿了算計與利用。
謝淵送走張鵬,回到案前,拿起周鐵剛送來的密信。信中說“已查到張鵬手中的紙條來自鎮刑司主事趙三,此人是石崇的親信”,謝淵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提筆在紙上寫下“清逆步驟”:一,拿趙三,審出石崇挑唆張鵬的證據;二,救秦飛,獲取石崇通敵的供詞;三,聯張鵬,借言官之力揭露逆黨陰謀;四,穩邊軍,防石崇狗急跳牆。
於科端來一碗熱茶:“老師,楊武大人傳來消息,京營西營已穩住,秦雲的舊部不敢異動。”謝淵接過茶,喝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淌,驅散了些許疲憊。他望著窗外的天空,雖仍有烏雲,卻已透出一絲光亮。
殿上的風波雖已平息,可朝堂的暗戰才剛剛開始。石崇的構陷、蕭桓的製衡、舊臣的搖擺,都是他需要麵對的挑戰。但他沒有退縮,也沒有害怕,因為他的心中,裝著大吳的社稷,裝著天下的百姓。那顆護稷之心,如炬明燃,終將照亮清逆的道路,迎來江山清明的那一天。
片尾
以“言官發難”為引爆點,將朝堂權鬥的複雜性展現得淋漓儘致——張鵬的“魯莽發難”,非“真心直諫”,乃“被逆黨利用+忠君執念”的雙重驅動,他的從“義憤填膺”到“惶恐醒悟”,既顯言官製度的弊端,也暗合“忠而不明時勢”的悲劇性;石崇、徐靖的“落井下石”,非“忠於新主”,乃“借題發揮+鏟除異己”的算計,他們的從“得意”到“悻悻”,暴露逆黨“急功近利”的短板。
蕭桓的“恩威裁決”,是整場博弈的核心:赦張鵬,是“示寬”以安舊臣之心;罰俸三月,是“立威”以儆效尤;敲打石崇,是“製衡”以防逆黨專權;安撫謝淵,是“用才”以穩軍防。每一步都暗藏帝王心術,將“借案立威”的目的達成得不著痕跡。謝淵的“隱忍不辯”,則是“以退為進”的智慧:不辯解,是避“指控帝王心腹”的雷區;不求情,是防“被逆黨牽連”的陷阱,沉默背後,是清醒的判斷與堅定的堅守。
群臣的反應則儘顯官場生態:劉煥、張文的“從期待到惶恐”,顯舊臣“趨利避害”的本能;周鐵、王直的“從擔憂到堅定”,顯忠良“護稷忘身”的氣節;李嵩的“沉默觀望”,顯官僚“明哲保身”的常態。這場殿爭,沒有刀光劍影,卻比戰場更凶險,每一句話都藏著生死,每一個決定都係著權柄。
卷尾語
殿爭立威之局,非“言官與重臣的衝突”,乃“忠君與忠稷、私權與公義、製衡與清洗”的多重角力——張鵬的“忠君”,是“愚忠”,困於個人恩義而不見社稷安危;謝淵的“忠稷”,是“大忠”,超越個人榮辱而堅守萬民福祉;蕭桓的“製衡”,是“權術”,借各方矛盾而鞏固個人皇權;石崇的“清洗”,是“私欲”,為奪權力而不惜構陷忠良。四者交織,讓朝堂成了“道義與權術碰撞、理智與情感撕扯”的舞台。
此案之核心,在“沉默的力量勝於雄辯”——謝淵的不辯,非理虧,乃“審時度勢”的智慧;他的隱忍,非妥協,乃“積蓄力量”的策略。當逆黨沉浸於“挑唆成功”的幻夢,當帝王糾結於“平衡各方”的算計,謝淵早已借張鵬的醒悟、周鐵的暗助、楊武的軍防,織就了一張“清逆之網”。張鵬的登門謝罪,不是結束,而是忠良陣營擴大的開始;石崇的暗謀,不是轉機,而是加速敗亡的催化劑。
《大吳通鑒》評曰:“淵之忍,桓之術,崇之躁,鵬之愚,皆聚於一殿之爭。忍者存,術者穩,躁者亡,愚者醒,此天道也。”殿爭立威之局,雖以“風波暫歇”暫結,卻已注定“逆黨必敗”的結局。待趙三招供、秦飛吐實、證據擺上殿陛之日,所有的構陷、算計、權術,都將在“公義”麵前碎如齏粉,大吳江山終將在忠良的堅守與帝王的權衡中,緩緩走向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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