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昌順郡王蕭櫟入宮探帝歸邸後,朝堂私議漸起。舊黨餘黨原鎮刑司、詔獄署屬吏)聚於廊柱陰影,疑蕭櫟“複辟之際居邸深閉,未發一言支持,未遣一卒相援,身為宗室首望,徒負‘忠’名”;忠良臣僚禮部尚書王瑾、戶部尚書劉煥等)則於朝退途中辯之,言“昔年蕭桓困南宮,寒冬斷炭,櫟曾托內務府老總管,以賬本夾層遞密信,泄宮監換班時辰、瓦剌使者行蹤,助謝淵精準送棉衣、驅寒藥,行事隱而不彰,非真置身事外”;中立臣僚吏部侍郎張文、禮部侍郎林文等)則默察蕭桓對宗室之態,未敢輕發一言——或恐觸帝忌,或懼涉黨爭,皆待帝意明而後定。
時少保兼玄夜衛指揮使周顯察此異動,恐私議生亂,密令北司指揮使秦飛遣探子喬裝內侍、廊下雜役,散於宮道、奉天殿側,袖藏密錄簿,逐字錄群臣私語,入夜整理成冊,連“劉達議尋內務府舊人證‘私通’”“王瑾提‘南宮遞藥’實證”等細節皆備,封入密函奏與蕭桓。此議非僅辨蕭櫟之立場,實為臣僚窺測帝權對宗室之容忍尺度,以定自身朝堂站隊之暗局:舊黨欲借議發難,若蕭桓厭櫟,則順勢攻訐,動搖宗室根基;忠良欲護蕭櫟,若蕭桓惜舊情,則助固朝局;中立者則觀帝之言行,擇其從之,避禍保身。
蕭桓覽密奏後默而不發,未置一詞評斷。次日早朝,甫升座即召謝淵出列,令奏邊鎮聯防之策、大同衛火器調度之事。謝淵遂捧《邊鎮聯防疏》奏報“瓦剌雖遣使求和,仍增兵邊境,需速遣三千火器援大同衛,京營副將秦雲可護送至鎮”,蕭桓當即傳旨令工部尚書張毅趕造火器、嶽謙籌備接收,群臣注意力儘聚邊防重務,私議遂漸平。經此一役,宗室“安分守職則安,逾矩乾政則危”之界,愈發明晰——蕭桓以“默馭議、借事轉軌”之法,既護蕭櫟於無形,又顯帝權控輿論之威,一舉兩得。
宮道青石板上,朝靴碾塵之聲裹著細碎私語,或疑或辯,暗湧難掩;禦殿簷角銅鈴,風過輕搖間藏著未說透的權謀——這場看似自發的朝議,自始至終皆是蕭桓帝權掌控下的輿論試探:驗臣心之向背,定宗室之疆界,固朝局之安穩,其深謀遠慮,已藏於“不言”之中。
七步歎?同根
同根生帝胄,一殿分君臣。
爐燼煎心苦,案牘拭淚頻。
權鋒劃疆界,舊暖烙衣塵。
七步吟未儘,誰憐同血人?
早朝的鐘鳴餘音剛散,奉天殿外的宮道上,朝靴碾過青石板的聲響裡,藏著細碎的私語。東列舊黨餘孽——吏部尚書李嵩的屬官、原鎮刑司主事劉達,縮在廊柱陰影裡,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工部侍郎周瑞,聲音壓得隻剩氣息:“周大人,你昨兒見沒?昌順郡王入宮,陛下雖沒明說什麼,可他自複辟以來,除了遞過兩本‘宗室子弟言行冊’,連句‘支持複辟’的話都沒有——這算哪門子宗室?”
周瑞指尖摩挲著朝笏邊緣,眼神閃爍——他剛因舊黨牽連被貶過,如今不敢再貿然站隊,卻也不願違逆李嵩的意:“劉主事說得是……隻是郡王畢竟是前帝,行事或許有難處。”劉達冷笑一聲,往四周掃了眼,見沒人注意,聲音又低了些:“難處?謝大人當年在邊鎮,頂著石遷的壓力還敢籌贖金;京營秦雲將軍,提著腦袋護城門,他倒好,府門深閉,跟沒事人似的——依我看,是怕複辟不成,連累自己!”這話裡帶著挑撥,想引周瑞附和,好日後拿“議論宗室”做文章。
廊柱另一側,禮部尚書王瑾正與戶部尚書劉煥並肩而行,聽著陰影裡的私語,王瑾眉頭微蹙:“劉大人,你聽聽這些話——當年陛下困南宮,寒冬裡連炭火都沒有,是誰托內務府老總管,把驅寒藥材藏在賬本夾層遞出去的?是誰讓謝大人精準摸到南宮換班時辰,送進去兩批棉衣的?若不是郡王,陛下在南宮還得多受些苦。”
劉煥點頭,目光落在宮道儘頭的朱門上,語氣審慎:“王大人說得對,隻是郡王行事隱秘,不願聲張罷了。昨兒陛下提‘南宮棉衣’,話裡已有肯定,這些人還在嚼舌根,無非是怕郡王獲信,舊黨再無翻身餘地。”兩人說話時,身後傳來輕響,是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秦飛喬裝的內侍,正端著拂塵,看似整理衣袍,實則指腹在袖中密錄簿上飛快書寫:“劉達議櫟‘置身事外’,王瑾辯櫟‘暗送棉衣’,兩派對立顯。”
第二節舊黨窺隙:借議發難,暗藏禍心
劉達見周瑞不接話,又轉向其他舊黨官員——原詔獄署主事孫謙、理刑院評事吳安,三人湊在一處,聲音更低:“你們說,陛下如今雖沒處置郡王,可若咱們能找出他‘複辟時私通瓦剌’的證據,是不是能……”孫謙連忙擺手,眼神慌亂:“劉主事慎言!玄夜衛的人還在呢,這話要是傳出去,咱們都得完!”吳安卻眼珠一轉,壓低聲音:“證據倒未必找‘私通’,找‘私通謝淵’也行——當年郡王遞密信給謝淵,沒經禮部報備,這就是‘宗室私通外臣’,按《大吳律?宗室篇》,可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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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達眼睛一亮,連忙道:“吳評事說得對!咱們找內務府的舊人,問問當年遞賬本的事,隻要有人肯指證,就能把水攪渾——到時候陛下就算想保郡王,也得顧及律法!”三人自以為說得隱秘,卻沒察覺身後不遠處,秦飛喬裝的內侍正將他們的話一字不落地記在密錄簿上,連“找內務府舊人”的細節都沒漏。
此時,吏部尚書李嵩從奉天殿出來,見三人聚在陰影裡,便緩步走過去,咳嗽一聲。劉達三人連忙躬身:“李大人!”李嵩掃了他們一眼,語氣平淡卻帶著威嚴:“朝堂議論,不可逾矩。郡王的立場,陛下自有判斷,輪不到你們置喙。”話雖如此,他卻沒明確禁止,反而用眼角餘光掃過密錄簿的方向——他知道玄夜衛在監控,故意說“陛下自有判斷”,是想讓探子傳到蕭桓耳中,暗示“群臣關注此事,陛下需給說法”。
秦飛將李嵩的反應記下,心中冷笑——舊黨想借議論逼陛下表態,卻不知陛下早已洞悉。他悄悄退開,往玄夜衛衙署方向走,需儘快將這些議論彙報給周顯。
王瑾與劉煥走至宮道中段,遇上剛從兵部衙署趕來的兵部侍郎楊武。楊武手中拿著謝淵剛擬好的《邊鎮聯防疏》,見兩人神色凝重,便問:“王大人、劉大人,可是為方才的議論煩心?”王瑾點頭:“舊黨那幫人,又在嚼郡王的舌根,說他‘置身事外’,還想找‘私通’的由頭。”
楊武聞言,將疏稿揣進袖中,語氣堅定:“他們這是忘了!去年陛下複辟前,謝大人從大同調兵,需經京師九門,是郡王借‘宗室巡查’的名義,把九門守將的換班表遞過來的——不然謝大人的兵怎麼能悄無聲息進城?還有,郡王府的管家,至今還在幫謝大人打理邊鎮將士的家屬安置,這些都是實證,哪來的‘置身事外’?”這話裡的細節,是謝淵私下與楊武提過的,特意讓他在適當時機說出,以堵舊黨之口。
劉煥連忙道:“楊大人說得對!咱們得把這些實證透出去,不然舊黨隻會越說越離譜。”王瑾卻搖頭:“不可急。陛下還沒表態,咱們貿然拿實證,倒顯得像是在替郡王辯解,反而落人口實。不如等陛下問起,再從容奏報——謝大人常說,‘帝意未明時,靜則安’,咱們得守這個分寸。”楊武點頭稱是,三人不再議論,快步走向各自衙署,隻留下身後零星的私語,在宮道的寒風裡飄散開。
吏部侍郎張文走在宮道中間,既沒靠近舊黨,也沒湊向忠良。他看著兩側的議論,指尖攥著笏板,指腹已按出淺痕——作為中立派,他需看清陛下的態度,才能決定如何站隊:若陛下想打壓蕭櫟,他便需在《宗室管理製度》中加入更嚴的約束條款;若陛下想保蕭櫟,他便需維護“宗室安分”的論調。
身後傳來小吏的腳步聲,是吏部主事李平,捧著《文官考核製度》修訂稿:“張大人,這是您要的考核細則,需不需要送李嵩大人過目?”張文停下腳步,翻了兩頁稿紙,忽然問:“李大人方才在廊柱下,跟劉達他們說了什麼?”李平愣了愣,如實道:“沒說什麼,就提醒他們‘不可逾矩’,但……沒攔著他們議論。”
張文心中了然——李嵩是想借舊黨議論,逼陛下表態,若陛下鬆口,便趁機攻訐蕭櫟;若陛下不鬆口,也能讓中立派不敢靠近蕭櫟。他合上稿紙,對李平道:“先不送李大人,你把稿紙放我衙署,再去打聽下,玄夜衛的人今天在宮道上錄了多少議論——記住,彆讓人察覺。”李平應聲而去,張文望著他的背影,眉頭緊鎖——玄夜衛的動向,才是陛下態度的最好信號。
秦飛趕回玄夜衛衙署時,周顯正在翻閱大同衛的密探回報。見秦飛進來,周顯放下密報:“宮道上的議論,都錄下來了?”秦飛遞上密錄簿:“大人,都在這——舊黨劉達、吳安議找‘宗室私通外臣’的證據,李嵩暗中縱容;王瑾、劉煥、楊武辯櫟‘暗送棉衣、遞換班表’,力證安分;中立派張文讓屬吏打聽咱們的動向,觀望態度。”
周顯仔細翻閱密錄,指尖在“李嵩縱容”“楊武提換班表”處劃過,沉吟道:“李嵩這是老狐狸的心思,想借議論攪局,若陛下處置櫟,他便能借‘宗室不安’拉攏其他宗室;若陛下保櫟,他也能以‘提醒群臣’為由,不落把柄。楊武提的換班表,是謝大人特意透露的,就是怕舊黨亂咬。”
秦飛問:“那咱們要不要抓劉達、吳安?他們想找證據攻訐郡王,已屬逾矩。”周顯搖頭:“不可。陛下沒發話,咱們抓了人,倒顯得咱們小題大做,還會讓群臣以為陛下想打壓宗室。你再派兩個探子,盯著內務府舊人,防止劉達他們去找人指證——另外,把密錄簿送一份給陛下,讓陛下定奪。”秦飛躬身應道:“屬下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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