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通鑒?德佑帝本紀》載
詔獄署提督徐靖、總務府總長石崇、鎮刑司提督魏進忠、玄夜衛指揮使周顯,聯名入禦書房奏事。四人攜偽供百餘份、篡改之軍需賬冊、偽造之通敵密信,合力指證謝淵潛謀逆節。進言之際,或誇飾謝黨枝蔓之廣,遍布朝野人軍政要;或渲染邊塵告警之危,稱北元已暗通謝淵;或涕泣固請嚴誅,以“社稷安危”相逼。帝蕭桓內懷疑慮,深知謝淵清節夙著,然外迫群奸之勢——四人分掌司法、內廷、特務、緝捕之權,黨羽盤結,新理刑院初立,恐拒奏生朝堂動蕩,遂許其議,命將謝淵案下三法司複核,實則心已偏信偽證,定讞之局已成。
史評?《通鑒考異》曰
四奸聯奏,名曰鋤奸,實則逼宮。徐靖掌詔獄,操生殺之柄;石崇領總務,扼內廷之脈;魏進忠統鎮刑司,布密探之網;周顯握玄夜衛,掌緝捕之權。四人互為表裡,官官相護,盤根錯節,已成尾大不掉之局。夫太祖蕭武定鼎,鑒前代權臣結黨之禍,立《大吳官製》,設內閣總攬機務、六部分掌庶政、禦史台專司監察,三權互為製衡,以防擅權;永熙帝循其祖道,嚴敕“非軍國重務,四司不得聯名入奏”,蓋懼黨爭裹挾朝綱,亂國根基也。
今四奸悍然破棄祖製,聯手上奏,以偽證為刃,戮忠良之軀;以權勢為盾,掩謀逆之私,逼帝定無罪之罪,是視皇權如無物,視國法如弁髦。蕭桓畏其勢而惑其言,棄“明辨是非”之君道,啟“奸黨擅權”之禍端。謝淵之冤,非獨四奸之惡罄竹難書,亦由帝之優柔寡斷、權術自誤也。昔商紂聽妲己之言而誅比乾,秦二世信趙高之詐而殺李斯,皆因君惑於奸佞,棄忠良如敝履,終致國亡邦滅,為千古笑柄。蕭桓坐擁祖宗基業,明知前史之鑒,卻溺於權術而不悟,其覆轍之蹈,不亦悲乎!
老無衣
齒搖鬢雪垂,煢居罕故知。
寒衣綻針腳,冷灶起煙遲。
破壁風穿戶,殘燈影孑隨。
兒曹迷遠陌,空對月輪虧。
禦書房內,龍涎香的煙氣嫋嫋升騰,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冰冷殺機。四麵牆壁懸掛的先帝禦筆,“勤政親賢”四字在燭火下泛著沉鬱的光,與案前四人的陰鷙神色形成刺眼對比。徐靖、石崇、魏進忠、周顯列於紫檀木案前,按官階高低排序:周顯居左首,身著從一品玄色織金公服,腰間玉帶束緊,神色沉穩卻眼底藏鋒。
徐靖次之,從二品緋色官袍襯得麵色愈發陰白,雙手捧著厚重的卷宗,指節泛白;石崇站在右首,同樣是從二品緋色公服,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魏進忠躬著身子,緋色宦官袍服的褶皺裡似乎都藏著算計,尖細的目光時不時掃向龍椅上的蕭桓。
案上堆疊的物件觸目驚心:最上層是厚厚一遝偽供,紙頁邊緣沾著暗紅痕跡,似血似墨;中間是泛黃的軍需賬冊,篡改處被陳年茶漬掩蓋,乍看與原頁彆無二致;最下方壓著那封偽造的通敵密信,字跡遒勁,卻在關鍵處留著刻意的破綻。燭火跳動,將這些偽證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如同一群張牙舞爪的惡鬼,要將無形的枷鎖套在忠良頸間。
蕭桓坐在龍椅上,身著明黃常服,腰間係著太祖蕭武傳下的玉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帶的龍紋。他的目光掃過案上的偽證,又掠過麵前四人,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對謝淵的殘存信任,有對偽證的疑慮,更有對眼前四人權勢的忌憚。新理刑院初立,徐靖、石崇等人手握司法、特務之權,玄夜衛遍布京畿,周顯更是直接掌控詔獄,四人聯手,朝堂之上已無人能製衡,這讓他這位帝王也感到了無形的壓力。
禦書房外,寒風卷著殘雪拍打窗欞,發出嗚嗚的聲響,如同忠良的嗚咽。殿內寂靜得可怕,隻聽得見四人均勻的呼吸聲,以及蕭桓指尖摩挲玉帶的細微聲響。這種寂靜並非平和,而是暴風雨前的壓抑,每一秒都在加劇著空氣中的緊張感。徐靖悄悄抬眼,觀察著蕭桓的神色,心中盤算著何時開口,才能達到最佳的施壓效果;石崇則盯著案上的賬冊,回憶著篡改時的每一個細節,確保無懈可擊。
魏進忠的目光在密信上流連,得意於自己設計的“破綻”;周顯則依舊沉穩,雙手負於身後,仿佛隻是在履行例行公事,卻在暗中積蓄著壓迫感。
徐靖率先打破寂靜,他上前一步,雙手高高舉起那疊偽供,聲音帶著刻意醞釀的悲憤,打破了禦書房的沉寂:“陛下!臣奉旨審訊‘謝黨’涉案官員,曆時多日,終將真相查明!這百餘份供詞,皆出自涉案官員之口,一致指證謝淵早有謀逆之心,暗中結黨營私,遍布朝堂內外、邊軍之中!”
他將偽供輕輕放在案上,紙頁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敲在蕭桓的心上。“陛下可知,涉案者上至三品侍郎,下至九品主事,甚至包括邊軍的幾名千戶,皆是謝淵心腹。他們供稱,謝淵自任兵部尚書兼禦史大夫以來,便利用職權安插親信,培植勢力,隻待時機成熟,便聯合北元,裡應外合,顛覆我大吳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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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靖的聲音逐漸拔高,帶著強烈的感染力:“臣審訊之時,這些官員起初皆拒不招供,臣不得已動用了《大吳律》允許的刑訊之法,卻也未曾逾矩。他們皆是朝廷命官,若非證據確鑿,若非謝淵的謀逆之舉觸目驚心,怎會輕易背棄名節,指證昔日上司?”他刻意提及“未曾逾矩”,實則掩蓋詔獄中的酷法逼供,又以“背棄名節”反襯供詞的“真實性”。
蕭桓的眉頭微微蹙起,他拿起一份供詞,隨意翻開一頁,上麵的字跡潦草,帶著明顯的顫抖,似乎是在極度恐懼中寫下的。供詞中詳細描述了“謝黨”如何秘密聯絡,如何囤積物資,如何與北元互通消息,細節詳實,看似無懈可擊。但他心中總有一絲疑慮——謝淵戍邊多年,清廉之名遠播,甚至變賣祖產賑濟災民,這樣的人,真的會謀逆嗎?
徐靖敏銳地察覺到蕭桓的遲疑,立刻補充道:“陛下,臣知曉您念及謝淵昔日功績,心存不忍。但江山社稷為重,個人情義為輕!謝淵手握全國軍政與監察大權,黨羽遍布朝野,若不早除,一旦他舉事,京畿九門、邊軍重鎮皆會響應,到那時,陛下再想挽回,便悔之晚矣!”他的語氣沉重,帶著一絲警告,暗示蕭桓若不處置謝淵,將會麵臨亡國之危。
周顯適時開口,語氣沉穩卻極具分量:“徐提督所言極是。玄夜衛已核實,供詞中提及的幾名邊軍千戶,確與謝淵往來密切,近半年來,他們與北境的書信往來異常頻繁,雖未查獲直接通敵之證,但結合其他供詞,其謀反意圖已昭然若揭。”他的話看似客觀,實則進一步坐實了謝淵的“罪證”,利用玄夜衛的權威性增加可信度。
蕭桓放下供詞,指尖輕輕敲擊案麵,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徐靖和周顯的話並非空穴來風,謝淵的權力確實過大,已對皇權構成威脅,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心病。但僅憑這些供詞,就定一位開國功臣、一品大員的謀逆之罪,終究太過草率。
石崇見蕭桓仍在猶豫,立刻上前一步,將篡改後的軍需賬冊捧至案前,指尖點著其中一頁,語氣斬釘截鐵:“陛下,臣奉旨核查謝淵戍邊時期的軍需賬目,竟發現驚天舞弊!這是天德元年秋的賬目,原記錄為‘撥糙米三千石、棉衣千件,賑濟青州災民’,但臣細查之下,發現此條目係被篡改,真實情況是謝淵私挪這筆軍需,存入漠南私倉,為通敵北元儲備物資!”
他小心翼翼地翻開賬冊,指著塗改之處:“陛下請看,此處雖有歲月痕跡,但臣請內務府老吏核驗,發現塗改處用的是褪色鬆煙墨,還塗抹了陳年茶漬,刻意做舊,妄圖掩蓋篡改痕跡。臣已傳召當年的戶部管賬書吏,他已供認,當年確是謝淵親自下令,將‘賑濟青州’改為‘私挪軍需’,並威脅他不得外泄,否則便以‘通敵’論處。”石崇編造了管賬書吏的供詞,實則那書吏早已被他收買,根本不敢說實話。
蕭桓湊近案前,仔細查看賬冊。塗改之處確實處理得極為隱蔽,若不仔細甄彆,根本看不出破綻。他想起當年青州大旱,謝淵上書請求調撥物資賑災,言辭懇切,還主動捐出自己的俸祿,怎麼會突然變成私挪軍需?“石崇,你所言當真?當年青州賑災,謝淵曾有奏疏呈上,詳述賑災事宜,且有戶部侍郎陳忠的核驗印鑒,怎會有假?”
石崇早有準備,立刻回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奏疏亦是謝淵偽造!他先偽造奏疏騙取陛下批準,再私下篡改賬目,將物資轉存私倉。至於陳忠大人的印鑒,是謝淵利用職權脅迫陳忠加蓋的,陳忠大人懼怕謝淵的權勢,一直不敢聲張。臣已傳訊陳忠大人,他雖未明言,但神色閃爍,顯然是默認了此事。”石崇顛倒黑白,將陳忠的沉默曲解為默認,實則陳忠是因兒子被魏進忠要挾,不敢出麵反駁。
魏進忠適時補充,尖細的聲音帶著蠱惑:“陛下,石總長所言極是。臣已派人前往漠南核查,找到了那處私倉的遺址,雖已廢棄,但仍能找到當年儲存糧草、棉衣的痕跡,還搜出了帶有謝淵私印的倉管記錄。這私倉緊鄰北元疆域,謝淵將物資存於此地,其通敵之心,昭然若揭!”他口中的私倉遺址是偽造的,倉管記錄也是他讓人模仿謝淵的私印偽造的,但這些話在蕭桓聽來,卻進一步印證了謝淵的“罪行”。
蕭桓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賬冊、私倉遺址、倉管記錄,這些“證據”相互呼應,似乎形成了完整的鏈條。他心中的疑慮漸漸動搖,開始懷疑當年的青州賑災,是否真的如石崇所言,是謝淵精心策劃的騙局。
魏進忠見蕭桓的態度有所鬆動,立刻上前,雙手捧著那封偽造的通敵密信,躬身遞至蕭桓麵前,尖細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激動:“陛下,臣還有更為確鑿的證據!這是臣命玄夜衛在謝府舊鎧甲夾層中搜出的通敵密信,收件人正是北元可汗,信中內容字字誅心,足以坐實謝淵的謀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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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桓接過密信,展開細看。密信的紙張泛黃,確是多年前的舊紙,字跡遒勁,與謝淵平日的奏折筆跡有七分相似,隻是在“燕雲”的“雲”字少了一點,日期落款也比實際早了一日。“這字跡……確有幾分像謝淵的筆跡,但為何會有破綻?”蕭桓疑惑地問道。
魏進忠早料到蕭桓會有此問,立刻回道:“陛下英明!這正是謝淵的狡猾之處!他深知通敵密信事關重大,若寫得與奏折一模一樣,恐被人識破是偽造,故而刻意留下些許破綻,裝作是倉促之下寫就,或是故意掩飾筆跡,妄圖日後事發時狡辯是他人偽造。卻不料百密一疏,這破綻反而成了他通敵的鐵證!”他顛倒黑白,將刻意設計的破綻說成是謝淵的失算,進一步迷惑蕭桓。
密信中的內容更是觸目驚心:“北元可汗親啟,昔年戍邊,目睹大吳朝政混亂,民不聊生,遂有反意。若可汗肯助我成事,待我登基之後,願割燕雲三州為謝,歲貢絲綢萬匹、糧食十萬石;另,漠南私倉存有糙米三千石、棉衣千件,可作軍需,靜候可汗起兵,我願為內應,內外夾擊,共取大吳。”每一個字都透著背叛與貪婪,與謝淵的為人格格不入,卻讓蕭桓心中的怒火漸漸燃起。
“放肆!”蕭桓猛地將密信拍在案上,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謝淵竟敢如此!朕待他不薄,封他太保兼兵部尚書兼禦史大夫,掌全國軍政與監察大權,他卻不思報效,反而勾結外敵,妄圖顛覆我大吳江山!”
魏進忠見狀,立刻跪地叩首,聲淚俱下:“陛下息怒!謝淵狼子野心,罪該萬死!臣懇請陛下即刻下旨,將謝淵淩遲處死,誅其九族,以儆效尤!否則,一旦北元起兵,謝黨響應,我大吳江山便危在旦夕了!”他一邊叩首,一邊偷偷觀察蕭桓的神色,見蕭桓眼中滿是憤怒,心中暗自得意。
徐靖、石崇、周顯也紛紛跪地,齊聲懇請:“陛下,懇請嚴懲謝淵,以安江山,以慰民心!”四人的聲音整齊劃一,帶著強烈的壓迫感,仿佛蕭桓若不答應,便是昏君,便是置江山社稷於不顧。
周顯跪在地上,語氣沉穩卻極具說服力:“陛下,臣還有一事啟奏。玄夜衛已按供詞中的名單,抓捕謝黨餘孽三百餘人,遍布京城各府縣、邊軍各重鎮。這些人中,有朝廷命官、邊軍將領、地方鄉紳,甚至還有宮中宦官,可見謝黨的勢力早已滲透到朝堂內外、軍政上下,其謀逆之心,蓄謀已久。”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據被捕的謝黨成員供認,他們早已暗中傳遞消息,囤積兵器,隻待北元起兵的信號,便在京城、邊鎮同時發難,控製京畿九門,截斷邊軍糧餉,配合北元大軍攻城略地。臣已命玄夜衛查封了他們的秘密據點,搜出兵器千餘件、糧草數萬石,還有偽造的聖旨、印璽,其謀反的準備工作,已基本完成。”周顯誇大其詞,搜出的兵器和糧草大多是玄夜衛刻意放置的,偽造的聖旨和印璽也是他讓人製作的,但這些話在蕭桓聽來,卻足以證明謝黨勢力的龐大和謀反的緊迫性。
蕭桓的臉色愈發陰沉。他知道玄夜衛的行事風格,若不是證據確鑿,周顯絕不會如此肯定。三百餘名謝黨成員,遍布各個階層,這意味著謝淵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若不及時清除,後果不堪設想。他想起謝淵總領京師布防,若謝淵真的舉事,京畿九門瞬間便會落入謝黨手中,自己這個帝王,恐怕會成為階下囚。
“陛下,”周顯繼續說道,“玄夜衛已將京城各府縣、邊軍各重鎮嚴密布防,防止謝黨餘孽作亂。但臣擔心,夜長夢多,謝淵在詔獄之中,仍能與外界聯絡,若不儘快處置,恐生變數。而且,邊軍之中尚有不少謝淵的親信,若他們得知謝淵被抓,狗急跳牆,起兵叛亂,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他的話戳中了蕭桓的軟肋,蕭桓最擔心的便是邊軍叛亂,一旦邊軍失控,大吳的邊防便會形同虛設,北元便可長驅直入。
徐靖補充道:“陛下,周指揮使所言極是。謝淵在邊軍之中威望甚高,不少將領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若不儘快處死謝淵,這些將領很可能會為謝淵報仇,起兵叛亂。臣建議,即刻下旨,將謝淵處死,並昭告天下,揭露他的謀逆罪行,讓邊軍將領知曉謝淵的真麵目,從而打消叛亂的念頭。”
蕭桓的內心掙紮愈發激烈。他一方麵相信謝淵的為人,不願相信他會謀逆;另一方麵,眼前的“鐵證”確鑿,四人的輪番施壓,以及對謝黨勢力的恐懼,讓他不得不做出抉擇。他知道,自己若是不下旨處死謝淵,不僅會遭到四人的反對,引發朝堂動蕩,還可能麵臨謝黨叛亂、北元入侵的風險;若是下旨處死謝淵,又怕錯殺忠良,留下千古罵名。
蕭桓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謝淵的身影。謝淵身材高大,麵容剛毅,戍邊時身先士卒,抗擊北元,立下赫赫戰功;賑災時,他變賣祖產,與災民同甘共苦,深得民心;朝堂之上,他直言敢諫,彈劾奸佞,維護朝堂清明。這樣一位忠良之臣,真的會如四人所言,勾結外敵,謀逆叛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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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謝淵的奏疏,每一份奏疏都言辭懇切,為國為民,字裡行間透著對大吳江山的忠誠。他想起自己曾與謝淵探討邊防策略,謝淵侃侃而談,提出的計策皆切中要害,展現出卓越的軍事才能和深謀遠慮。這樣一位有勇有謀、忠誠愛國的大臣,怎麼會突然變成謀逆叛臣?
可眼前的偽供、假賬目、假密信,又讓他無法忽視。百餘份供詞一致指證,篡改的賬目細節詳實,偽造的密信字跡相似,還有周顯所說的三百餘名謝黨成員,這一切都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謝淵牢牢困住,也將他這個帝王困在其中。
他睜開眼,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四人,心中明白,這四人聯手上奏,絕非偶然。徐靖、石崇、魏進忠、周顯,四人分掌司法、內廷、特務、緝捕之權,新理刑院初立,他們手握實權,早已形成利益共同體。他們之所以如此急於處死謝淵,一方麵是為了鏟除異己,鞏固自己的權勢;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石崇是石遷親信,曾參與構陷忠良;徐靖曾包庇石遷舊黨;魏進忠陰狠狡詐,野心勃勃;周顯雖看似中立,實則早已依附奸黨。
蕭桓心中湧起一絲憤怒,憤怒四人的囂張跋扈,憤怒他們將皇權視為兒戲,憤怒他們以偽證逼宮。但他又無可奈何,新理刑院剛立,他需要借助四人的力量整頓朝綱,鞏固皇權,若此時駁回他們的奏請,四人必然會心生不滿,甚至可能聯手作亂,引發更大的朝堂動蕩。而且,謝淵的權力確實過大,已對皇權構成威脅,處死謝淵,也能趁機收回部分權力,鞏固自己的統治。